第十一章 遗愿

此时，正烈日当空，阳光倾洒在宽阔的草地上，照着坐在草地上的两个人，在他们身后拉出短短的影子。

　　羽谦不一会儿就将那晚饭吃得干干净净，连碗都洁净如洗，翼璟晞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羽谦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他是清羽皇室的嫡长子，拥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自是衣食无忧。如今，却是吃一顿饱饭都成了奢望。

　　“这两盘菜我不爱吃，你也帮我吃了吧。”她轻声说，尽量不让羽谦听出她的情绪。

　　那两道菜真的是她不爱吃吗？翼璟旸亲自挑的菜，以翼璟旸那性子，怎么会打包翼璟晞不爱吃的东西呢？

　　嘴上说的不爱吃，只不过也就是一个借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若她白送，羽谦是绝对不答应的。

　　羽谦点了点头，拿过那两碟菜，看到翼璟晞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才敢动筷。

　　“其实……你不需要做什么都看我脸色的，我不是那种以身份压人的人。”翼璟晞看到他的眼神，无奈又有些伤感。

　　他只以四个字回答：“我习惯了。”说完，又补了句：“你就不怕我造反吗？也就你可以压制我了。”

　　“你没有本事造反。”

　　“若我有那个本事呢？”他追问。

　　“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弟弟相信的人，绝对可信。”

　　他无话可说。首先，他确实没有本事造反，他相信，翼璟晞也不会给他这个本事；其次，他确实不会造反。

　　翼璟晞救了他，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造反。恩将仇报的事，他不干。

　　但是，翼璟晞说，她弟弟相信的人绝对可信，那么就说明……翼璟旸看人很准。他不会已经被翼璟旸看出什么了吧？

　　“你……你怎么了？”看羽谦的表情有些不对，还有些心虚的样子，她问。

　　“没……没什么，只是有些怀疑，七殿下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年纪，看人真的这么准吗？”

　　翼璟晞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了句：“你是不是怕他看出你什么？”

　　好家伙！一语道破！羽谦无言以对。

　　“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他看出来？”

　　见羽谦闭口不言，她也就不问了，无所谓地说：“放心，他没有那么神。正如你所言，一个七岁小屁孩，懂得多少呢？他也就自诩而已。”

　　她以为翼璟旸看的没有那么深入，全然不知，一个早上的时间，翼璟旸已经看透了很多。

　　羽谦将那两碟菜消灭完后，看着翼璟晞也吃完了，就主动将盘子叠好，放进饭盒里，拿起那坛子酒，继续喝了起来。

　　“我帮你少喝点！”翼璟晞看不下去了，抢过他手里的酒坛，二话不说就往嘴里灌。

　　可是，她到底不是那种很能喝酒的人。没一会儿，她脸上就泛起点点红晕。

　　“行了！别喝了！”羽谦拽着她的手臂，想将酒坛子抢过来。她正好酒劲上来了，怒生斥道：“你伤还没好呢！喝这么多酒干什么？想死吗？”

　　“死了也不关你事！死了正好！不用那么多烦心事了！再说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用你管！”羽谦冷声反驳，依然拽着她，不肯松手。

　　为了避免羽谦抢到酒坛，翼璟晞也是费尽了心思。她知道羽谦比她高着一个头还多，自是不可能笨到直接将酒坛举起来的。于是，她就拿着那个酒坛四处转动，故意躲避羽谦的手。

　　羽谦也是不依不饶，几番折腾，终于抓住了翼璟晞的手腕。因为他侧了侧身，他刚想把酒坛子抢过，一个坐不稳，竟整个人扑到了翼璟晞身上。

　　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翼璟晞，被他这么一砸，瞬间酒醒了。

　　“你……你起来！”她一把推开羽谦，一翻身坐起，拿起那个酒坛子，上下晃了晃，没有酒滴出来，就假装若无其事得说：“都说了让你不要抢了，一个破酒坛子，跟我抢什么抢？”

　　“你的脸怎么了？”翼璟晞看见他的脸色微红，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摸了摸他的前额。

　　他急忙躲开：“我……我没事，酒劲上来了罢了。”

　　“你当我傻呢？前一会儿，你半坛子酒下肚都面不改色，这会儿说酒劲上来了？要是酒劲上来了，都早过了好嘛？”她白了他一眼。

　　羽谦没理她，只是拿起那把匕首，迅速在坟墓前的空地上刨了一个坑。

　　他知道翼璟晞性子强势，不呛白他一句是不甘心的，就不跟她掰扯。要是换在其他人，敢呛他一句，管他天王老子的儿子，他早将对方打到爹都不认识了。

　　他想着，就将另外一坛酒的封泥拿开，将厚布一揭，浓重的酒香就扑鼻而来，翼璟晞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你还喝？这坛不是说给小䜣的吗？”她抓住他的手，阻止道。

　　“你还真信啊？小䜣她才不稀罕这种劣酒呢！”羽䜣喜欢果子酒。他想起十三年前，凌云轩亲自调了一坛果子酒，和他们三兄弟还有羽䜣一起，埋在了清羽皇宫的御花园里，埋在了一棵梨树下。

　　如今，那一坛酒，正静静埋在地下，依旧是那棵梨树下，依旧是那个御花园里，依旧是那座皇宫、那座城市……

　　而它的主人，不再是清羽，而是天羽了。

　　而他，之所以知道那坛酒还在，是因为他曾躲避层层守卫，潜入天羽的皇宫，快速找到了那坛酒——还在那棵树下。

　　同时，他也在天羽的山牢外，看见了羽诺——那个他护了十年，终究没能护住的弟弟，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那一幕，就像一把利刃，捅进了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他先拿碗到了一碗酒，放在了羽䜣的墓前，声音遗憾而坚定：“小䜣，我知道你定是看不上这种街边买的劣货，但是……现在我被天羽通缉，自身难保，没有银子给你买果子酒，请你原谅我这一回。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灭了天羽，将表哥酿的那坛酒拿回来。”

　　“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才是。”尽管他说话很小声，翼璟晞还是听见了。

　　“你知道她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什么？”

　　“她要你……灭了天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