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柠兴致不高,蹦了一会儿后便打了个招呼,提前离场。
她靠在夜灯门口马路边的一棵法国梧桐上,点了根烟,望着这城市繁华地段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倏地失了神。
时柠感受到秋风顺着她腿上那条大破洞的牛仔裤,往衣服里钻。
她看着烟圈袅袅飘到半空,又被风吹散开。
边伯贤“时柠”
她莫名打了个寒颤,那人站在她身后,为她挡了小部分的风,烟燃到了三分之一处,时柠最终还是回了头。
她扯着唇角,裹挟着耳畔车来车往的车笛声和夜店隔音无法完全阻挡的音浪。
她说,
时柠“边伯贤,陪我抽根烟吧”
昏暗的小巷里,最显眼的莫过于烟头的火星明灭发出的光芒。
时柠靠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墙上,抬起头却没有看到月亮。
时柠“可以了,就到这吧”
一根烟燃尽,她开口说。
就到这吧。
别再招惹我了。
别撩我,别找我,别让我失态。
别勾起我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只有无知的少女,才会天真地自作多情,以为自己是风流浪子的最后一站。
可她不是无知的少女。
Jony J有一首歌:
“太多情的便利店,门开着没法藏”
“我知道我或许有一天也会为了谁打烊”
她不知道边伯贤会为谁迎来打烊的那天,但总归不会是她才对。
手腕被人大力箍住,抓的她有些疼。
时柠挣扎的想脱身,结果却是被那人粗鲁地压上墙壁,脊背一疼,她僵了一下,咬着下唇吞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痛呼,抬眼看向边伯贤。
男人精致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瞳孔里映射出她的模样。
发丝凌乱的。狼狈不堪。
两人的呼吸交缠,地上掉落的烟头还冒着火星。
如果是沈幼安,或是边伯贤的某个前任,在这样暧昧的距离下,在这样缠绵的氛围里,一定会攀着人的脖颈去讨一个绵长的吻吧。
时柠想。
可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又或者说是看着他眼睛里面的自己,看着那副狼狈模样,不断在心里的警告自己。
她不要,绝不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可悲的人。
绝不要做那不切实际的黄粱一梦。
边伯贤的目光锁定住她,深得望不见底。
几日未见,却像是隔了一整个冬天。
她化着他未曾见过的浓妆,鲜红的唇色,在视线范围里比任何时候都更显眼鲜明。
见了这人,他才知道自己灌的那些酒,都是做了无用功。时柠的眉眼还是透过了那被酒精麻痹的四肢百骸,刻在了他的心上。
边伯贤从没在他信手拈来的男女之情上遇见过这么大的一道坎。
他不爱做预设,优越的家境让他从小就潇洒自在,能想一出是一出,做什么事情都只是想图个开心。
他没想过以后,是真的。
但他第一次想跟人认真谈个恋爱,也是真的。
频频回头和总在展望都没有那么大的意义,重要的难道不是当下的头昏脑涨、爱恨痴缠吗?
这一眼太长了,时间几乎快要被凝滞。
边伯贤“时柠”
先打破静默的是边伯贤,
边伯贤“我很想你”
风很大,树影摇晃,巷子里的光线昏暗,时柠几乎快要看不清自己。
夜色浓稠。
十一点过半,远处街道喧嚣,霓虹绽放正美。整个城市灯火通明,繁华依旧,毫无睡意。
华而不实的都是外在,千疮百孔的都是真心。
他说他很想她。
街灯只隐约照到的阴暗角落里,她穿着单薄的酒红色连帽卫衣,和第一次见面那件是同款。
她在寒风中感受着心跳骤停又复苏的区间离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人看。
他们之间总是沉默。
她总怕多说一句话,就会把自己往看不见底的深渊里拖。
时柠“你这话、”
半响无言,突兀出声,
时柠“是什么意思?”
时柠只觉嗓子一阵发涩,声音颤抖,说话都要变得艰难。
边伯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伸手扣住人纤细的后颈,把时柠拉进身前。
他的手好凉。她想。
触及肌肤的刹那,让时柠打了个哆嗦。
预感到那人的下一步动作,她后退一步要跑,边伯贤偏又抬手搂住她的腰,把时柠禁锢在墙壁与他的怀抱间。
抵在胸膛上的手指将皮夹克攥紧在掌心,压下来的唇是热的,温柔而克制的轻轻啄吻。
妥协般放弃挣扎,她像是被拖住脚踝,沉下去。
边伯贤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只手去捞女孩极细的腰。
时柠睁着眼睛,看见了远处街角的路灯,还有斑斓的霓虹,她忍不住走神,想着他亲吻曾经的女友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这般温柔深情、缠绵悱恻。
时柠“边伯贤”
缠吻罢了,时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一片霜色。
她的嗓音淡极了,
时柠“我不是可供你寻乐子的那些娇花”
冷风呼啸,枯枝落叶,万般萧条。
边伯贤“我喜欢你,时柠。无论你相不相信。”
他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潇洒自由、风流意气的人,仍是与初见大差不差的那副模样,懒散又胜券在握,却难得的有了几分认真,一字一句的说出那份喜欢。
那滚烫的四个字,在时柠心上反反复复碾了个遍。
可他们才认识多久,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周多一点,两周不到。
这算不算新鲜感呢?就像边伯贤脚上那双配色漂亮却也穿穿就旧的新鞋,也像每任他玩玩就扔的女友,交往时再怎么耳鬓厮磨,分手后也照样被他从脑海中删除的一干二净。
人总会因为惧怕结局而放弃开始,这是世间常态。
明明渴望被爱,却又总是不甘心只做存放感情的容器。
人们总有填不满的贪念,他们想要恰到好处的理解、想要无需宣之于口的默契、还想要独一无二的赤诚之心。
试探、撩拨、暧昧。
折磨、退缩、畏惧。
暗淡的角落,重叠的人影。
周边是买醉的酒客们胡言乱语所说的醉话。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悲,有人喜,有人爱而不得,有人春风得意。
时柠向后靠了靠,脊背抵上冷而坚硬的墙壁。
时柠“边伯贤,你是真的了解我吗?并不。我们才认识了多久,两周不到,八天?九天?喜欢可不能随便说啊”
她抬手摁上那人欲要出声的唇,轻笑道,
时柠“有些话说出来,是要负责任的。”
时柠“边伯贤,我从来不相信别人,我从来只信我自己,信我所听到的、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
时柠“如果你只是觉得我有挑战性,想寻个刺激拿下我,”
时柠“那么我拜托你离我远点,别来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