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到陈皮,是在2003年的冬日。
陈皮手里拎着不合季节的蟹子,坐着轮椅,待在新月饭店门口,迟迟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跟整个世界割裂开来。
接到声声慢的汇报,赤侞的不太敢相信的,自从在二爷葬礼上一别,两人再无交集,可陈皮来这儿,却不像是来找其他人的。
赤侞“我去看看。”
赤侞穿上黑色风衣,微卷的长发轻甩,快步走出门,长靴踩进雪里,传出些许声音来。
陈皮缓缓抬起头,墨镜几乎要盖住他的半边脸,大概是老了也被底下那群人闹的,双颊凹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唇角扯了扯。
“赤侞,你来了。”
赤侞“怎么一个人?你的那些手下呢?”
赤侞叹了口气,半蹲下,扫下他身上都风雪,给他披上了一层小毯子。
陈皮笑着,干涸的唇开裂,有猩红色的液体慢慢渗出,“没事,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出个门他们没必要时时刻刻跟着。”
赤侞“有什么话先进来再说吧。”
赤侞说着,就想去推他的轮椅,被陈皮伸手制止。
“不用了。”陈皮将手里已经冻僵了的蟹提到赤侞面前,不好意思地拍了拍上边的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时间太长了,有点冻僵了。”
赤侞(一愣)“你有心了,这个时候螃蟹可难抓了,谢谢。”
陈皮像是有些遗憾一样,“当年,你走的太快了,我抓了好多螃蟹,只能送给那个阿婆,再后来想抓给你吃,一直没找到机会。”
赤侞(笑)“那怎么今天有时间了?”
陈皮抿了抿唇,像是触碰到了伤口,表情痛苦了一瞬,“再不来我就没有时间了,赤侞,我没有时间了。”
赤侞清楚地看到陈皮眼里有一种几近绝望的情绪,这让她有些疑惑,陈皮说的是自己的寿命吗?可总有一种并不是的感觉。
赤侞“你……”
刚想要问个清楚,陈皮咳嗽了几声。
“拿好螃蟹,我就先回去了。”说着,陈皮深深看着赤侞,像是要把她印这心里一样,“如果我能回来,我们回长沙,我给你亲自去湖里抓,新鲜的,可好吃了。”
赤侞“好。”
与其说,这是一个承诺,不如说这是陈皮给了自己一个必须回来的理由。
人总是这样,每每在临死的关头,就是想要许下一些诺言,来给自己一个必须活着的理由。
可这有什么用呢?如果回不来,只会让还留在世上的人沉浸在无法完成诺言的痛苦中。
尽管失败的例子很多,但赤侞依旧希望,这个承诺能给陈皮一个必须活着的意义,这些年她看的生死太多了,如果陈皮能活下来,至少自己会很开心。
赤侞站在新月饭店门口,手里拿着蟹,望着陈皮离开的方向,身影消失,赤侞又微微抬眼看向这满目的风雪。
雪向来代表着,悲凉,就像是永别一般,赤侞想自己大概会有很长时间都会记得这场雪。
太大了,大到迷了眼睛,几乎看不见四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