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20）：痴情人

走进二楼，推开门一片乌漆麻黑，由于是密探私宅，没有灯可掌，也没有火折可点。

陆绎目力极好，尚且能够看清东西，而琉璃就不行了，须得用上出自发簪的夜明珠照亮景物。

夜明珠虽然发光，但呈现一片暗绿色，没有油灯和火折覆盖的范围大，所以用起来无关痛痒。

琉璃“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琉璃“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两人在屋子里翻看了两下，在窗户的花瓶下发现一张信纸，打开一看，赫然是一首唐代诗人张九龄的《感遇》，共有十二首，此篇为其中之首——兰桂并举，写兰呈其叶，写桂耀其花，排偶工整，互文见文。

泽兰逢春茂盛芳馨，桂花遇秋皎洁清新。兰桂欣欣生机勃发，春秋自成佳节良辰。谁能领悟山中隐士，闻香深生仰慕之情。花卉流香原为天性，何求美人采撷扬名。

这信纸在字尾还印了兰叶与桂花的样式，此意显而易见，看来那周显已在扬州还有个相好的情人。

陆绎“这儿还有个罐子，倒像是女子用的东西，气味甚杂。”

桌面上摆着一块红布，陆绎已经把它拿了下来，琉璃走过去揭开盖子，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在罐口拭过，果然是女儿家用的胭脂。

知道他有洁癖，琉璃亲自上手，把里面的东西扯出来看了，是浸了温酒的香料，掺了藿香及丁香一干调制之物。

再往旁边看去，几乎全是制作胭脂用的，可见周显已真的是个痴情人。

琉璃“把这些用丝绵包起来，投入温酒中浸泡一到三天，再将浸过香的酒倒进牛髓。”

琉璃“微火煎熬后放入青蒿，让油脂呈现银白色，最后以丝绵将之过滤，倒入瓷碗中冷却。”

琉璃“若是再掺入朱砂，那便是红色的口脂，若不加朱砂也可，那便是润脸的面脂。”

陆绎“原来如此，你懂得真不少，自己会制胭脂？”

琉璃“当然，这些都是《齐民要术》上记载的方子。”

琉璃“好是好，但本钱过高，寻常百姓家断然耗不起。”

琉璃“如此，也就只有像周大人这等官家之身罢了。”

闻言，陆绎起了疑心，周显已在三年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他在户部任职给事中，虽为正九品言官，但沉默寡言，没有任何一点起眼之处。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寒冬腊月，官员穿的不是鹿皮靴就是羊皮靴，再不济的也是棉靴，而他穿的却是一双破了口的旧皮靴，里面估计渗了不少雪水。

京官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然而大多数的官员都有法子为自己多捞一点油水，能穷成他那样的，还真是不多见。

陆绎（这样一个人竟然舍得下本买许多制作胭脂的东西，实在奇怪。）

若真因为情之一字，或许被对方骗了也说不定，究竟是怎样的天仙才迷得他神魂颠倒。

之前审问时，他又说他有难言之隐，总归不是以此为理由调借修河款吧，那样就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