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梦彼岸

在冬末，薛洋死了。

金光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意外，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在修建龙凤花烛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即使是如此微小的细节，落入苏悯善的眼中也是十分刺眼。烛光在金光瑶的脸上跳跃着，他迟迟没有说话，苏悯善仍然保持着抱拳作揖的动作。芳菲殿内如死一般沉静。

他知道，即使他们的关系再亲近，金光瑶再如何谦上卑下，没有他的命令，他仍然不能逾越那条线。原因很简单，因为。

—————他不是薛洋，他是苏悯善。

金光瑶将手中的剪刀放在一旁的书案上，单手背于身后，始终没有转过身来。过了半晌他才轻笑一声，叹了口气，语气与往常并无两样，开口道。

“唉…真是麻烦，既然悯善你已经把他带回来了，咱们也不好不管，那就处理掉吧。辛苦你了。”

言罢金光瑶这才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左侧稍稍用力了些，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内室，掀袍坐于棋盘一侧。苏涉愣了愣，他并非不知道金光瑶与薛洋的往事，即使已经过去多年，那时的亲密之举仍然历历在目，哪怕是后来…。宗主他当真能这般轻易放下？

苏涉自知再无理由久留，金光瑶也开始下棋，按照他的规矩，此刻最不喜被人打扰，便行过礼后退出了房门。

金光瑶如常捏起一枚黑子，黑曜为尊，他先行了一步，棋盘之上是盘残局，只是对面早已无人与之。后又在一侧棋盒之中取出白子。残局仍显峥嵘之势，只是如今黑子已裂出一道大缝，隐有破局之势。金光瑶冷笑一声，将白子送入棋盘。

“黑曜为尊，白玉执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你又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呢！”

金光瑶愣了一下，薛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猛地转身看去，不由瞪大了眼睛。薛洋？！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死了吗！眼前的少年还是几年前的一身金星雪浪袍，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金光瑶揉了揉眼睛，刚刚还在眼前的少年早已没了身影。

金光瑶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的确不太正常，也很慌。不过此刻他仍然觉得是因为大哥的肢体已经暴露，而非其他。金光瑶有愧吗？他想，可能吧。他明知苏涉将薛洋的尸身带了回来，却不愿去看一眼。断了一臂，血流一地，染红了芳菲殿名贵的地毯。薛洋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在金麟台时，最便宜的发冠也要金丝所造。最烂的衣服，也是金线所就。他可好，如今穿那一身粗布白衣，连死的模样也是别人的样子。这叫他如何能忍？！

金光瑶想到此处再也无法控制情绪，直接掀翻了眼前的棋盘。刚刚的玉子也落了一地，哪一颗不是千金之数，却仍不能平他心中所怒。金光瑶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从腰间取出恨生便直奔密室。薛洋的尸身此刻还在冰棺存留，明日苏涉才会另行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