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而非

　　“小姐！”守在府门前，焦躁得来回踱步的蓑衣客看见被扶进来的森罗，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地请罪，“属下失职，以至小姐落入歹人之手，请小姐降罪。”

　　“快起来吧～”森罗将蓑衣客扶起来，看着他脸上的悔色，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良心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我不在的几日，府中可有什么情况？”

　　“小姐……天色还早，不如……”蓑衣客看着明显气血两亏，精神不济的森罗，“不如先休息片刻。”

　　“先处理事情，再休息也不迟……”

　　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森罗手掌撑着侧头，轻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

　　取了些安神香在香炉中点上，看见森罗紧绷的眉心有些放松，蓑衣客才呈上了一封鼓鼓囊囊未曾拆封的书信，“九公子从南璃城派人送来的，请小姐过目。”

　　接过信件，掩面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森罗慢吞吞道，“下次再有类似情况，你可以自行拆信……”

　　“不……不会再有下次……”蓑衣客握紧了拳头。

　　这次平安归来已是苍天有眼，谁知下次是否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他已经失去了将军，绝不能再失去小姐了。

　　森罗打开信件，从里面倒出来一块儿断折的残剑碎片、一块火雨玛瑙、几页发黄的信纸和一封来自韩非的手书。

　　韩非在信中将在南璃城的发现交代得一清二楚，顺便隐晦地提醒她，务必小心白亦非。

　　“果真如此……”森罗冷嗤一声，恨恨一掌拍在桌子，“可真说得上是机关算尽呐。”

　　虚弱的身体撑不住这样的怒气，森罗一阵晕眩，推倒了桌上的茶盏。

　　“小姐息怒，保重身体。”搀着森罗到一旁的小榻躺下。

　　森罗一沾枕头，刚闭上眼睛，屋外便穿来一阵敲门声。

　　蓑衣客不悦地拉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墨鸦，觉得他浑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不顺眼，没好气地小声道，“你来做甚？云蔓呢？”

　　“云蔓在厨房煲汤，我有急事求见小姐……”

　　“小姐刚休息，你……”

　　“让他进来。”森罗打了个哈欠，捧起铜盆里的冷水扑扑脸，强行让自己提起精神。

　　“墨鸦，有什么事吗？”

　　“有些小事，需要小姐定夺。”墨鸦面对着森罗，只是眼睛暗暗向蓑衣客的方向动了动，“罗章……就是那个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他被罗网追杀，身受重伤，被云蔓和我救了回来。”

　　森罗好奇心地在墨鸦脸上打量了片刻，“哦？有这种事？你引我去瞧瞧他。”

　　“小姐……”

　　蓑衣客和老妈子附体一样，恨不得赶紧将带病出去撒欢自家小姐赶去睡觉，再将墨鸦这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扔出去。

　　“对了，有件事情你亲自去办。”

　　森罗在蓑衣客耳边嘀咕了一阵，在他有些惊讶的眼神中，坚决道，“你立刻就去。”

　　“是！”

　　“我们走吧。”

　　森罗跟在墨鸦身后向沿着缝隙间淡青的石板路，向侧院走去。

　　镇南侯府本就不是陈琳的久居之地，不少院落并没花心思装饰，再加上荒废了十年之久，森罗入主之时，又不愿大张旗鼓，引好事者瞩目，只修缮了几座主殿供日常使用，至于侧院偏殿，只是安排人按时打扫一下，便由它们去了。

　　也正因如此，这间侧院的门楣上连个正经的匾额都没有，但算还清幽干净。

　　“小姐……我……”罗章抬眼看见过来的森罗，就立刻将自己那张毁容的脸低了下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听说你醒了，我过来看看你。”森罗春风满面地坐在床角，“你真是有福气，两次死里逃生……现在觉得怎么样？有什么要求，你尽可以提……”

　　“小姐，他既然已经醒了，就不用接着照顾他了吧？”墨鸦站在森罗身后不远处，抱怨道，“上次就安排我照看他，这次也该换个人了。”

　　“是我考虑不周……忘了你们两个之间……上次就让你受委屈了。”森罗懊恼地扶住额头，歉意地握住罗章的手，“我会安排其他人看顾你。”

　　“多谢小姐了。”罗章没有拒绝，看向墨鸦的眼神还带着凶狠，但还能看出已经消减了不少，“他已经被小姐留在麾下，我不会再说什么，但还是少见面为妙。”

　　“好～”森罗和善的满口答应，“云蔓煲了汤，一会儿吩咐人给你送来一些……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

　　妥帖地掖好被子，顺便将门严丝合缝的关好，走到院外的拱门前，森罗挥袖扫掉造景的石台上落的沙土，靠坐在上面歇脚。

　　“甘鹊噪而行人至……”

　　打量着空空如也的门楣，森罗朝墨鸦问道，“你觉得甘鹊宛这个名字怎么样？”

　　“听起来和雀阁很像，虽然我不喜欢，但……”墨鸦勾唇笑道，“确实极为合适，小姐高明。”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可森罗却从旁折了根树枝，自顾自地拿在手中把玩，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现在的天气还冷，森罗面颊上还透着因为发热而不正常的红晕，万一病情加重……

　　想想到时候云蔓气急败坏的样子和自己受到池鱼之殃后水深火热的日子……

　　墨鸦一阵头皮发麻，可正摩挲着枯枝的森罗，那清冷如千尺寒冰的眼神更让他打怵，“小姐……”

　　话还没说完，墨鸦就看见了森罗捻着的枯枝上开满了淡白的“梨花”，绽放出幽幽的霜气。

　　那股凛冽的寒芒让墨鸦都有些惶惶然的心惊肉跳。

　　“回去吧。”

　　“梨花”渐渐败落，锋锐被瞬间敛藏得一干二净，如积雪一般消亡得无影无踪。

　　“蓑衣客离府，最近的琐事交给云蔓和你处理。”

　　“这……”墨鸦惊讶地犹豫了一瞬，随即应道，“是，小姐，我送你……”

　　“去云蔓那边帮衬，我还轮不到你操心。”森罗挥手将墨鸦打发走，“匾额尽快挂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