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试探

風瀾初起清香遠，人間至味此處尋。

清欢居，新郑最大的香料行，七国之间各种稀罕的香料，就没有他们弄不来的，当然，价格绝对和亲民没啥关系。

二楼的雅间里，森罗看着面前摆着的一堆小巧精致的香粉罐子，百无聊赖的挑挑拣拣。

“森罗小姐，这一批都是最新到的上等货……您看这……”

垂手候着的老板谄媚的陪着笑，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瞧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现在应该叫您夫人了。”

“我看你不仅是嘴巴不会说话，眼神也不好使。”

人且未至，先声夺人，身材高挑的云蔓甫一进屋，就偏头看了眼把一张老脸挤成菊花的老板，“你不觉得现在应该稍微识趣点，主动告退吗？”

“是是是！云蔓夫人教训的是，小人告退，告退。”

“另一个不长眼睛的去哪儿了？”环顾四周，没在屋子里看见其他人，云蔓凑到森罗身边坐下。

“姐姐是在说风眠吗？”森罗窃笑，“他花粉过敏，应该在外面吧。”

站在窗扉前，森罗望了眼对面街上不远处华灯初上的紫兰轩。

日进斗金的紫兰轩从来不缺乏前来寻欢作乐的显贵，只是今日……一些访客们的举止都尤其特别。

“姐姐是怎么猜到我约在这里的？”

“香兰笑……对于爱好美酒的我来说是难得的佳酿，但对于不喜饮酒的你来说，只不过是兰花味的酒。”

云蔓拿起放在手边的几瓶香粉，挨个儿嗅了嗅……呃……都是兰花味，完全闻不出任何区别……

“你自幼偏爱兰花，而我嗜酒……二者各取一部分……”

手指沾了些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蘭”和一个“酒”，一翻涂涂改改，最终剩下了一个“瀾”和一个“酉”。

“香兰笑出自紫兰轩，以此为范围来推测，清欢居门楣上的对联与此相合，所以是约我酉时在清欢居见面。”

抬手给了森罗一个爆栗，“小妮子，才多大啊，就学会让姐姐猜心事了。”

“姐姐才智过人，换了旁人可猜不透我的小聪明～”

森罗亲呢的摇晃着蔓儿的袖子，顺势扑到了云蔓的怀里，奶猫似的撒娇。

“唔～好想姐姐啊～侯府好无聊～侯爷不许我养花，还不让我出去玩～”

“那你这次是怎么出来的？”

“我晚上陪了他一宿！他第二天神清气爽，可把我折腾死了！”

森罗气鼓鼓的打了个哈欠，不知道白亦非最近是有什么大病，加班处理军务还非得拖着她在一边磨墨，整宿整宿的，熬鹰似的熬着她，也不知道他点的什么香料，味道实在太催眠，差点就挨不住了。

酉时钟响，紫兰轩中旋律雄壮的乐曲响彻四方，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恐怕都听的很清楚了……

森罗激动的摇着蔓儿的肩膀，“紫兰轩头牌琴师弄玉的新曲子，赚大了！！”

“切～也不过如此，有几处明显是走调了，要是你来肯定比她弹得好。”

“是吗？这样啊……”

森罗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毫无违和感的将蔓儿送走的。

等再次回到清欢居的雅间时，终于再也挺不住的向地面倒去，后背却被一只胳膊体贴的扶住。

柔软的银发被窗外的风吹起，丝丝缕缕的扫过脸颊，感觉很痒。

战甲如衣的军侯身上总是飘绕着淡淡的铁锈味，不明显，却又难以忽视。

“兰花香气绵延悠长，但过于浓郁的兰香会让人头痛、晕眩。”

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还在散发着馥郁袭人的芳香，森罗浑身无力的靠在他胸前。

高亢的琴声依旧不绝于耳，与指节叩击桌面的声响交错，只在几个变奏上有所差距。

“侯爷也听过这首曲子吗？”

“它……曾经响彻过整个韩国。”

青底飞鹰战旗于南境边陲猎猎飞扬，此间三十余年，文臣不惜身，武将不畏死，海晏河清，沉烽静柝……

那是整个韩国最好的三十年……

也是因他而终结的三十年……

白亦非伸手轻轻掩住了森罗看向他的眼睛，“这是玄灵军的军歌，为镇南侯陈琳所做……”

自头顶传来的低沉笑声里，分辨不出究竟是旧忆重温的欣慰，还是物是人非的讽刺。

“为了宝藏，甘愿冒如此之大的风险，不管背后的指使者是谁，他都是个可敬的烈士。”

而所谓烈士，就是心怀正义却注定牺牲的殉道者。

举止轻柔的托起森罗的腿弯，横抱着将渐渐陷入昏迷的小花带离。

风眠军姿挺拔的守在门外，向白亦非弯腰行礼，身侧随行。

“侯爷，将这些消息告诉夫人是否太冒险了……年少无知，难免不知进退。”

“年少无知？你在说她？”

宽大的衣袍将怀里娇小的女孩儿整个盖住，避开了自屋檐向各个方向掠动奔走的黑影。

“不安会像水面的涟漪一样扩散，无人可以逃脱……头悬利剑系于一发的恐惧会侵蚀一切理智……破绽、背叛、杀戮、求生，这场博弈的走向才会逐渐明朗。”

拇指捻过森罗未着脂色的淡粉色唇瓣，直到泛起肿胀的嫣红，“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