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玻璃碎裂的悲鸣又穿刺过谢锦青的耳膜。
日光晒着,他恍惚看到一地折彩光的碎渣。
可能是精神病院的窗玻璃,7号床砸的。
7号床,那个沉静的、自称是科研学者的年轻人,被几个保安七手八脚地按住,还仰头笑眯眯地说要送给他,声音清凌凌的,甚至有点苦恼保安的粗暴,和谢锦青轻声埋怨句。
在谢锦青到精神病院的第一天。七号床指那些破璃碎片,温声:“先生,我很久没见过蝴蝶了。”
所以,请拼只蝴蝶吧。
谢锦青想了想,用那些碎渣组出个……蛹,碎半边的那种。
七号床乖巧坐长椅上,等到成品的那一瞬,神情扭曲。
谢锦青乐出声。玻璃刃割破他指尖,血还在悲伤地外渗。
“先生,我给您舔舔?”七号床歪头看他的伤口,唇红齿白,脸上扬大大的笑,隐约露发红的舌尖。
谢锦青若有所思,用血手指在蛹上勾画出几个名字:
江奉、封昇,和谢格非。
然后,他的平板鞋碾过这几个名字。
“多谢,不必。”他婉拒,给出一个很认真的理由,“你可能口腔溃疡。”还隐含着亿点点嫌弃。
舌尖发红说明是心火,心火的病人通常会出现情绪容易波动、烦躁不安、夜间容易出汗、失眠多梦等现象,同时还会伴随口腔溃疡。
“……”七号床愣住。
“原来您是学医的。”他喃喃,脸上的笑甚至漫上几分蜜意,“怎么不治治自己的心病呢?”
这小嘴抹了蜜似的。
“心病要改。”谢锦青随口答,复制粘贴的他大学导师的话。
*
要改过自新。
谢锦青一时有点犯难,他也算不清自己祸害过多少人,印象深刻的倒有那么几位。就是那种,他在精神病院写记仇小本本的时候,笔尖会划破纸张的深刻。那时候,7号床就在哼他那不知名的、单一的曲子,像最原始的格林童话。
谢锦青又想咬点什么东西。
善恶值,主线任务,解锁关键人物。
要怎么解锁关键人物?或者说,先解锁谁?
谢锦青咬断滚过舌膛的可乐,像要咀嚼谁的骨血。他想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不止是因为清奇的惩罚措施。还不喜欢脑子里有电子音,会像脑子长瘤了。
脑瘤·022被他看得,不存在的冷汗要冒出来了。但022是个严格遵守《星际儿童权益保护法》的正能量系统。
022向谢锦青发出抗议:【您的道德在哪里?您怎么可以这么戏弄、奴役一个幼儿?】
小孩抱着和他一样高的拖把,从网吧借来的,正在闷头“嘿咻咻”清理一片可乐渍——可乐“血”溅网吧门口。
谢锦青倚靠网吧门框,垂眼小口咽罐里剩的可乐,监工。
谢锦青听着022的慷慨陈词,哂笑:【你猜你为什么绑定我?】
022:【……】
谢锦青耐心纠正:【他今年小升初,而且,他是谢格非的儿子。你猜他为什么大夏天舍近求远来这片的网吧,为什么听我的话?因为拎不清,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自以为做错事想弥补的心虚?】
所以,什么人,才会诱导、利用小朋友来搅合那点破事?
谢锦青想想,有点反胃。这个点,他该输的液是葡萄糖液,而不是可乐。
些许滑稽,没思想斗争的胃比主人更先适应精神病院生活。谢锦青的笑意又深几分。
不应迁怒……022憋口气,看到谢锦青的脖颈,又说不出口。
脖颈那里,有险些划过大动脉的新疤。
022干巴巴:【冤有头债有主,您何必和个还不知事的小靶子较劲呢?】
谢锦青不假思索:【但我还有点生气。】所以迁怒。
本来他就是渣渣谢,不然绑定他干什么?
而且,小靶子就是个不错的入手点。
谢锦青和022拌嘴的功夫,小靶子撒开拖把,又跑去抱谢锦青的裤管摇晃。
谢锦青撩眼小孩,随手揉乱人家的卷毛,欣赏完自己的“杰作”,乐:“挺好,扫干净就没事了。”
“小叔,你又在看什么?”小孩仰头问他,紧张兮兮的。
他在看什么?
谢锦青思考片刻,一侧头,能看见网吧的前台,很巧就撞进网吧老板探究的眼神。
*
其实网吧前台空间很小,背光。
逼仄。
逼仄得像那间昏暗的小仓库,空气里有飞灰,呛进谢锦青的气腔,谢锦青咳不出声。
黑胶带缠几圈捂他的嘴,缠很紧,没法撕。他的双手背身后,被绑在椅背前。
谢锦青的头皮又隐隐作痛。他被迫仰眼,漆色的瞳孔印彩画玻璃。
从废弃的小教堂,到临时小仓库,再到绑架案发地。
一个半月前,4.29绑架案,绑架犯是一个扯头花的当代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