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

他一直都知道凶犂山在哪里，却从未提起过。既明不知道东瑾为何一定要去凶犂山，但他知道，“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犂土丘¹。”这是古籍上仅有的记载，但现在已经查不到凶犂山了，不是因为沧海桑田，其名更换，而是因为听说过这座山的人已经死绝了，从来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凶犂山，所以，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愿见东瑾再次置身任何危险之中。

而既明之所以知道凶犂山，是因为他曾经还是一截枯木时，生长在猿翼山。当时他就在那处吸收着稀薄的灵气艰难的活着，若不是昔日的洛水女神将他带到汤谷，或许他的生命早就结束了。

猿翼山多长白玉， 又多蝮虺，他没见过蝮虺，却在初开灵智时时常听到周围的妖怪谈起，原因无他，“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²。”在猿翼山不计其数的蝮虺中就出了一条应龙，而那条应龙，最终就是去了凶犂山。

这事时代太过久远，他也是先前在南冥洲听东瑾提起这名字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既明还记得，当初那些猿翼山的大妖们是如何崇拜当初那条应龙的，也记得谈到最后，语气中尽是遗憾与惋惜。也曾有大妖不屑当初那仅有千年修为的应龙，却从未有人敢去凶犂山。

或许现在听起来并不会觉得那处有多凶险，毕竟当初那应龙仅有千年的修为，但那是洪荒初开之时，灵气稀薄，且到了后来就算灵力足够充裕之后，猿翼山也从未再出现个一条应龙。

既明不敢冒险，所以，他不愿东瑾去找那什么凶犂山。

他说：“那里很危险，我不想你去。”

东瑾以为他说的危险是指四凶，也以为他先前是因为知道四凶在此才不告诉他凶犂山的所处之地。

东瑾不怪既明的欺瞒，他更多的是心疼。既明像是极其缺乏安全感，东瑾已经离开他一次，他不想再有第二次，所以，任何一点危险，他都不愿意让东瑾接触到，哪怕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他也不要再次离开他。

东瑾回握住他的手，他说：“四凶作乱于此，我不能袖手旁观，但也不会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放心，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守护苍生是他的责任，他从来不愧于苍生，不愧于天地，唯一亏欠的，就只有一个既明。

既明眸中染上沉重的担忧，他说：“不止是四凶，我自开灵智起便生长在猿翼山，猿翼山在千万年前洪荒初开未久，出了一条应龙，后来应龙死在了凶犂山。此后，猿翼山万千蝮虺，再未有过应龙。”

东瑾双瞳一缩，他呆愣了片刻，有些难以置信，他问既明：“只有过这一条应龙吗？”

既明不知他为何会这样问，答道：“我仅听闻过这一条。”

“这应龙生长在是什么时代？”

既明一愣，显然东瑾有些情绪过激了，他不解，“据说当时的天界还没有完整的制度，许是在天市君之前。”

天市君是太微君先前的那位帝君，掌管了天界许多年，没有什么重大的功绩，却也没有劣迹。

只有东瑾知道，天市君是被临渊君亲手砍下头颅，废了他的帝君之位，后来的太微君才成了新任的天界帝君。

当时的东瑾虽已高居东君之位，心智却算不得成熟，他不知临渊君为何会如此，却也没问，只管着自己的分内之事。现在想来，自己自出生起就受封君位，或许并不是天市君封的，至少，他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敕封这个君位。

东瑾算了算时间，恰好对得上，他望着既明，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说：“我的母亲，是应龙，她死在了凶犂山。”

¹选自《山海经·大荒东经》

²选自《述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