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思

洛水之畔，是遗留下来的古战场，也是三千年前的大战的主战场。

他们前往慕宁洲时途径此地，东瑾便想着去看一眼。

在这里牺牲的各族大将，都会被铸有一座神像，以此来纪念他们。只是沧海桑田，时间流逝太快，很多人都已经忘记这里了，而当年此处又被魔气侵扰的破败不堪，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踏足了，只留下一个象征性的名字——祭神台。

祭神台是由天道操持的，正如神仙们的衣冢，它为这些战死的神仙们塑像，也留下了一些总结性的话来评判这个神仙一生的功绩。

人们会遗忘这些战死的先辈，但天道不会。

东瑾突然觉得，天道应该是重回此间世界才对。

或许是因为这里曾是主战场，也是在这里，晚辞用所有的魔族作祭，催动业火焚烧各界，所以尽管现在已经没有魔界了，这里也还萦绕着厚重的魔气，以至于寸草不生，枯木难存。

虽是祭神台，却没有屋檐为那些神像遮蔽风雨，没有屏障为那些神像隔绝灰尘，也没有人会去祭祀那些神像，就好似遗憾都被留在了过往，不会再有人去感伤。

东瑾心中有些难受，那些伫立在两旁的神像，不少都是他所认识的，旧人已逝，他却还活着。

既明在一旁轻抚着他的发，低声安慰他，“都已经过去了。”

东瑾突然抬头看向他，久久不能言语。最后，他拿出了自己的云篪，用手指轻轻摩挲着。

“以往我总不知该予它何名为好，日后便叫做‘抽思’罢。”

抽思，抒发情思。

既明看向他，那云篪从未有过名字，今日便有了抽思之名，既明知晓他想要抒发的是何情，是何意，他点头应了一声。

当年在外界传言中不可近观不可亵渎，凛若冰霜目空一切的神君，在多年后想到物是人非旧人不在时，也会难过，也会感伤。

他执起抽思篪，吹响一段抽思曲。

篪声庄严肃穆，却又低沉宛转，如泣如诉，他在为战死沙场却无人记得的将士们哭泣往昔，也在为赤胆忠心大义凛然的将士们诉说过往。

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

思塞产之不释兮，曼遭夜之方长。

那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叟正用手中的巾帕细细擦拭着神像上的灰尘，这里太久没有旁人来过了，他起初只以为这两人是误入这里的，直到听到那悲凉凄婉的篪声，他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也知道了这人是谁。

老叟不再动作，只是细细的听着这篪声。

霎时间，祭神台周遭灵力涌动，东瑾要将这里的魔气驱散，这里不应该被魔气笼罩。

既明目光一沉，若将魔气驱散到别处，那里也定会受到魔气的侵扰，他明白东瑾是不会作出这样的事，但这魔气他们无法炼化，又能驱散到哪里去呢？

除非，他用自己的身体作容器，将这些魔气全部容纳在自己的身体里，可是这样，一旦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沦落成人人喊打的魔物。

“阿瑾，停下。”既明想靠近正在吹篪的东瑾，却发现他已经被魔气包裹住，自己根本无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