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城堡

丁程鑫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不再让马嘉祺刷碗，果然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完全揽下了这项并不复杂的家务活，不再让看着就很柔弱的小瞎子摸索着将手泡进春天依然微凉的水里。

当然，他也为这项牺牲深深心疼了自己，要时不时去撸一把六斤以慰心灵，并且理直气壮要求马嘉祺每天给他弹琴。

马嘉祺脾气好得不像话，有求必应地任他发号施令，做小琴童做得毫无怨言。

但丁程鑫自己也没什么音乐造诣，有要求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马嘉祺还是弹自己喜欢的曲子，他弹的曲子曲调平缓悠扬，和窗外淅沥的雨声缠绕在一起，令人奇异地心情平静。

丁程鑫常在他的琴声里歪在沙发上睡去，呼吸声轻浅，但在安静得不像话的房子里依然清晰。

马嘉祺停下弹琴的手，凝望着沙发上那团模糊的白影，睡着的丁程鑫像一只难得放松警惕，进入休憩状态的毛茸茸的小动物，睡得很浅，但收起了清醒状态时的刺。

室内安静昏暗，窗外花木和雨水相接的声音似乎都格外生动起来，马嘉祺久久地坐在琴凳上，突然升起对清晰的、不再模糊的世界的渴望。

与此同时，在这半个月中，丁程鑫的伤都慢慢痊愈，身上的青紫逐渐褪色，恢复成雪一样的白。腿上的纱布也已经可以拆去，原本的皮肉合拢长好，连伤口处的刺青都又完整起来。栩栩如生的玫瑰花在他冷白的小腿内侧抽条盛开，随着他的走动若隐若现，美丽得似有幽香吐露。

丁程鑫很难理解从前的自己为什么要在脚踝上方纹一丛玫瑰花，或许他也有过爱人？他很自然地联想到钱包里的相片，那搭在他肩上的手，骨感修长的手指，优雅闪耀的铂金戒指。

很明显，是男的。

丁程鑫啧地揉了一下眉心，心烦的事越来越多。

暮春的雨下个不停，室内开始漫起潮湿的水汽，通往外面的路泥泞不堪，花园里却欣欣向荣，月季花瓣红得很沉重。雨已经下了大半个月，他的记忆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他被迫陪着小瞎子在这栋房子里空度晨昏，心里不免有些焦躁。

终于，当窗外难得地出现了阳光，他在二楼阳台上来来回回走了七八趟之后，马嘉祺终于受不了一样告诉他："丁哥，你想运动的话可以下去走走。"

丁程鑫确实想出去，于是问他："不是被囚禁么，还可以出去走走？"

马嘉祺脸上出现一种复杂的表情，介于好笑和无奈之间："难道囚禁一个瞎子，还要派人看守吗？"

的确，就算让马嘉祺行动自由，他也没有办法离开这座岛，更何况他还看不清，只需要限制他的食物和水，就足以让他留在这座房子里。

丁程鑫对豪门这种圈养宠物一般囚禁活人的行为很不齿，他嗤了一声，凑到马嘉祺跟前，拨弄他额前的头发，蛊惑一般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他看得见但不识路，总需要个引路人。

马嘉祺似乎不用猜也知道他的想法，但依然神色平静，语调柔和："你想去哪？"

丁程鑫的狐狸眼微眯："你主人家。"

简家的别墅离马嘉祺的小木屋并不远，或者说马嘉祺所栖身的这片树林，本身也不过是简家庄园中的一部分。

丁程鑫跟着马嘉祺穿过植被茂盛的树林，绕过无数条小路之后终于走到了树林的边缘，可以透过树木的缝隙，隔着堪称辽阔的草场，看见精致巍峨的建筑物的全貌。

丁程鑫沉默了片刻："这是……别墅？"

马嘉祺点点头，平淡的样子让丁程鑫很想攥紧他的肩膀把这小瞎子摇清醒："这明明是城堡好吧！"

马嘉祺听着他夸张的语调，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唇边泄出一缕微笑，慢条斯理地从怀抱的花束里抽出一支玫瑰花，递给丁程鑫："送给你。"

他挑了朵最鲜艳的，颜色浓烈到足以冲破他眼前的浓雾，在他眼底灼灼地盛开。

丁程鑫挑了下眉，没拒绝，干净利落地折断了枝条，将花朵塞进衬衣口袋。

马嘉祺满意地微笑，然后告诉他："每个月我都要去见管家一次，也许还会被留下给老爷子弹一会琴，你去哪里都随意，但要小心不被人发现，黄昏前在这里等我。"

他说完，就并不在意丁程鑫的回答一样朝别墅走去。

马嘉祺背影瘦削，穿佣人制服的衬衫西裤也显得格外挺拔，怀抱着大束花朵的背影像去赴约的新郎，他身材比例极好，像柔韧的柳，又像挺拔的竹。

丁程鑫看了一会，视线不可控制地流连在人家腰间的时候，他有点绝望地想，自己性向问题的答案确实已经十分明朗了。

等马嘉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丁程鑫便脱下外套，随便找了棵树扔了上去，腰间柔韧的皮带勒紧了他的衬衣下摆，他将精巧的小刀别在腰间，流利的刀身线型便隐没在衣料之中。

他眯着眼打量远处的建筑，歪了一下头，露出一个像孩童看见新玩具一样，堪称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