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妺女应该去了解外界情况，可她什么也没有做，也没有离开。她坐在榻旁时不时感知公冶寂无的体征。只需要确定这一方土地的安全就行了。

　　不知过了多久，公冶寂无蹩着眉，浑身开始不自觉地绷紧，她不由上去观察。

　　他似乎感知到什么不好的事，虽然眼眸紧闭，却让人看见痛苦。

　　妺女不由上前抚平他的不安。

　　怎么还不醒呢？她在内心思索。

　　食指轻轻地点上公冶寂无紧皱的眉毛，慢慢下滑抚平。

　　又像是不够，在男人脸上流连，手指拂过高挺的鼻梁，锋利的下颌…

　　她眼波微转，然后毅然决然地抽手。

　　不出所料，手指被立刻握住，握力不大，但足够迅速。

　　“醒了？”妺女看着他欣慰地笑。

　　面前的男子并没有说话，他缓缓撑起身子。

　　眸底是痛苦的底色，却难掩恳切珍视，紧紧盯上妺女，不舍得她就这么抽身离开。

　　公冶寂无似乎有满腔疑问，可就这么端坐须臾，没有开口。

　　没有说清的言语，也许只能用一直没有松开的紧握着妺女的手言明。

　　“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妺女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打破沉寂。

　　对面的人是要开口的，唇齿开合间生生咽了回去。

　　他垂眸，难得逃避，侧身回避妺女的灼灼目光，转而选择了其他问题。

　　“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外面…世界尚存，仙门没有被毁灭，应该是好的吧。”她只是浅浅感知。

　　“也好。”公冶寂无忧虑又释然地认可。

　　他没有追问，显然，现在他最关心的问题不是这个。

　　妺女没有离开，端正地坐着等待他的自我挣扎。

　　半响，他哑着嗓子艰难开口：

　　“你受伤了吗…为什么要救我？”

　　有一种满腔热血被浇灭，却尚有余温的悲壮。

　　“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不是萧凛…”

　　公冶寂无近乎狠心地将两人之间的隔阂提出。那日分别，在巨大的痛苦过后，他也曾暗生妄想，如果妺女能将他看作萧凛，他们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她是第一个在他面前将自己和萧凛分清的人，也是他最不希望分清的人。

　　可…这些日子他也再次看清，他和萧凛终究是不同的人。他还做不到代替别人而活，不敢再奢望。可他仍然怀有贪恋的望着妺女，那是痛苦与期冀。

　　自己吐出残忍的话格外痛苦，里面的内容足以化作利刃，刺伤自己的心脏。

　　一面故作强硬，一面又瑟缩着渴望被人认可。

　　妺女静静地看着他，利落的言语和他隐忍可怜的表情当真不搭。

　　“我说过，我已经知道萧凛…已经死了”妺女的语气轻叹又不减伤怀。

　　“…我知道，我不会多想。所以…还是为了萧…”

　　公冶寂无轻声低语，他不敢再听下去。垂眸闭上眼睛，无望地否定自己，等待最终的裁决。

　　妺女的眼神仍然盯着公冶寂无，眷念又逐渐清晰。

　　她靠近，然后轻轻俯身，指尖抵在小仙人尚显苍白的唇口，堵住他未能出口的话。近乎俯视地视角，将仙男的委屈之态一览无余。

　　“但我知道我要救是公冶寂无。”

　　此刻，万耐俱寂，女子轻快明晰的话语余音绕梁。像是绚烂的烟火，撞入公冶寂无满怀。

　　“你、你说什么？”

　　尾音难得地上扬，他攥住妺女的手，怕这是一场没有清醒的梦。

　　“我说，我知道你是公冶寂无，我要救的人也是公冶寂无。”

　　公冶寂无从未听过如此悦耳的声音。突然而来的惊喜，好似温暖的清风，在他耳边吹拂。

　　泪水在眼眶打转，衬得小鹿般的双眼格外透亮，

　　“你、你的意思是？”

　　他抚上妺女的双肩，恳切地观察她的神情。

　　妺女没有回避他的探求：

　　“我与你…因萧凛相识。我知道你与他不同，我确定面前之人是名唤公冶寂无的仙门少侠。

　　“我救你，”妺女一顿，然后郑重道：“仅仅因为是你。”

　　她一双红色眼角勾勒出的明眸，棕黑的瞳底倒映的是公冶寂无的模样。

　　“够了。”

　　公冶寂无仗着妺女俯身，猛地拥她入怀。

　　“这样就够了。”

　　话语带着哽咽，他紧紧地环住妺女，晶莹的泪滴，无声地从他脸颊划过。

　　只要知道她是为了公冶寂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