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日新娘们都呆在这处院落,寻医诊脉,检查身体,恨不得将整个人剖开细细观察。郑南衣刚从大堂里出来,琢磨着方才大夫把脉时的微妙表现,似乎是不太好。
不过这算正常,她自己也能察觉到体内虚空,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在缓缓流失,比如生机。无锋除了半月之蝇外,还特意给她多添了几种毒,生怕刺杀不成反被严刑撬开嘴巴,吐出那些秘密。
唉,真是麻烦。
然后在拐角遇见了宫远徵。
这个人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牢房里她因洒在伤痕上的毒酒而痛苦哀嚎,他却还能若无其事的静静欣赏,嘴角扬起,称得上英俊的脸忽然变得扭曲狰狞。
他好像一个纯然的疯子。
现在似乎在等人,双手负背,望着那高高翘起的飞檐出神。身边跟着的管事姑姑神思不属,偏偏没办法拿所谓规矩说事,看见郑南衣后眼前一亮,忙招手示意她过去。
怎么回事?
郑南衣犹疑着,放缓了脚步,在距他们两步远的位置停住。宫远徵闻声转头,先是在女子发间错落有致的明珠顿了一息,而后才注意到她的假装乖顺。
那晚的眼神交锋仿若幻境。
但他还是更喜欢她桀骜不驯的样子。
让人很想打断那傲骨,折落在地。
宫远徵想归想,没忘了正事,本来被打发传信的恼怒渐渐褪去,他甚至难得笑道:“郑小姐,执刃有请,跟我走一趟吧。”
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况且郑南衣已经猜到是因为什么,心情刹时低落,未说一句,蒙上随身携带的面纱,沉默跟在宫远徵后面。
“郑小姐,你可认识角宫的人?”
郑南衣步伐不变,“不曾见过。”
宫远徵看她一眼,表情坦然不像扯谎,然而话语中透出的轻松平淡又让他感到有些不平,他哥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么这人是半点兴趣没有?
他哼了一声,声音冷冽如刀:“郑小姐果真懂得什么叫本分,希望日后你还能这么无动于衷。”特意在末尾加重语气,明显是不虞。
郑南衣懒得跟小孩子吵架,索性闭嘴。
到地方之后郑南衣就知道为什么宫远徵会问了,执刃坐在高位,气势威严;更令她在意的是下首那个高大郁沉的男人,容貌自然顶尖,可惜铺满冷漠傲气,像出鞘利刃,叫人不敢直视。
正是宫尚角。
“郑小姐,这些天在宫门可还适应?”
“并无不妥。”
执刃想继续说些什么,无端叹了口气,神情变得微微悲伤,还是将浑元郑家惨遭灭门的消息尽数说出。
各种事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伤痛,他作为宫家执刃尚且动容,何况是独身前来寻求庇佑,却终究失去亲族的娇弱姑娘。
眼见郑南衣仿佛无法接受,泪流满面,身形一晃就要栽倒。宫远徵站的远些,动作慢了一步,宫尚角就已在接触冰冷地面前将人接住,高大身形将那女子完全覆盖进怀里。
他收回差点伸出去的手,一时惊疑不定,他竟然身体比想法还先打算去扶人?就算那个女人长得不错,勉强有趣,但跟他有什么关系?
真是奇怪。
宫远徵兀自陷在迷蒙胡乱的思绪里,还是没捋清,等到回神,大殿已经空无一人。
执刃说宫尚角带人走了。
毕竟郑忠义临死前还心心念念自己的独女,恳求宫尚角看在正道同气连枝的面上,能照拂一二。宫尚角不论性格,行事却是君子,自然答应下来。
如今说要带郑南衣回角宫调养,执刃并不反对,三言两语打发走发愣的宫远徵,等着宫唤羽前来商量要事。
宫远徵觉得事情好像大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