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

蚌王宫实在太好找了，就坐落在漠河深处，包裹有一层结界，当然在天欢看来是薄如蝉翼，一挥手打破，然后飞身到伫立王宫外的蚌族前面。

老蚌王对各大势力的首领都有些了解，从底下回禀的蚌精口中得知是大名鼎鼎的腾蛇族圣女亲至，也摆不出什么架子，早早领人等着了。

多年前他曾见过天欢一面，看似柔弱，其实狠辣长鞭不知沾了多少血，这样的狠人轻易招惹不得。

自觉上前躬身道:“原是圣女亲至，漠河蚌族在此等候已久了，愿请圣女吩咐。”

圣女神态倨傲的点头应下，便在老蚌王带领下缓缓步入王宫，一路水怪众多，更多是还未化形完全的小妖，倒是挺可爱的。

环顾四周后，是一对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兄妹引起了她的注意。若要说美丽，确实比族人要好看许多，若要说修为，也就一般。

天欢说不清为什么关注这两人。

尤其当那尤带稚嫩的妙龄少女对她活泼眨了眨眼之后，她竟本能的升起些许反感，明明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却让她有如临大敌之感。

真是奇怪。

那股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去得更快，天欢将那归结于不合眼缘，移开眼后就不再理会，便错过了那少女眼中一点不值钱的笑意。

上清神域的贵客进了内殿，跟随而来的仙侍天兵识趣等在外面，老蚌王没让桑酒桑佑进去，他们也没多问，听话得伏在一侧大石上谈笑。

桑酒一手摸着柔韧漂浮的碧绿水草，默默回忆了一番方才惊鸿一瞥的圣女，撑着下巴道:“那就是天上的仙子啊，真好看，比我见过的人都要好看。”

桑佑说不出反对的话，事实如此，那人生得确实月韵霞姿，清冷动人。但内敛腼腆的性子注定他说不出更多的话，只好点头应和道:“我也觉得。”

想起了什么的，白玉般的耳垂微红，似无暇白璧忽的映上夕阳残影，又像桑酒看过的话本里一见钟情的情窦初开样。

她能不了解亲哥？

那是表里不一极了，这模样确实罕见。

嘴上啧啧称奇，桑酒凑近了坏笑道:“哥，你该不会是……那个了吧？”

这个哑谜打得桑佑有些迷糊，细细思索片刻，才明了她眸中揶揄，飞快出手狠掐了一下桑酒的脸颊，听着她的呼痛冷哼一声。

“瞎说什么，不许想有的没的。”

“不解风情。”桑酒从反抗被无情镇压后就乖觉了，颇有些没滋没味，沉默一会儿，她又没忍住撞了撞身边人的手肘，挤眉弄眼，“诶，你猜猜圣女是来做什么？”

桑佑迟疑着摇头，他还真没想过。然后听妹妹说出自己的猜测，她是这样想的:“或许是为了带些天赋不错的人上天呢，我看话本里一般都是这个发展，贵人总是慧眼识珠的。”

桑佑听了顿感啼笑皆非，话本是虚构的，哪有那么多机缘从天而降。更何况，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天资是绝对称不上绝世奇才的。

但妹妹的兴奋劲不好打击，含糊应了。

桑酒完全没察觉到亲哥的敷衍，反而当成是隐晦的赞同，继续兴冲冲道:“你别不信嘛，万一是真的呢，要是能挑我就好了。”

桑佑挑眉问道:“你就那么想上天？难道漠河都不够你折腾了？”

他是真的有些理解不了桑酒对云端之上的热衷，在他看来，一生虽不长也谈不上短，比起空想，不如多做些该做的实事，都比一事无成要好。

桑酒没回话，长而美丽的眼睫微垂，覆上眸中波动涌起的细愁，一时间都显得成熟了许多。

她心里藏着一个人，但没向任何人说过自己对那人的仰慕，对父兄更三缄其口，从不提及。

只因她觉得，冥夜战神完全不认得她，高居云端，多的是人爱慕，桑酒生为蚌族，除公主尊位外别无建树，如何能入神君的眼？

但少女心思没有在无边岁月中消减半分，她有时会做梦，梦见自己扯住了那身白衣一角，他回眸一笑，可梦醒后还在王宫床上。

忽觉怅然若失。

水天相隔，犹如天堑。

不过这话轻易说不得，她不愿让父兄为自己徒生担心，于是调整好心情，抬头又是精神百倍的桑酒了，浅笑道:“或许吧。”

她望着衣袖上花纹，如往常般陷入沉思。

过了一小会儿，殿门由内打开了，圣女步履匆匆出来，随即着急忙慌带着人走了，约莫回天上了。两人正感惊奇，却被蚌王唤了进去。

说的是桑酒桑佑二人各自收拾好东西，几日后就随圣女回上清神域修行，他在圣女那里已为兄妹争取了最好待遇，不用担心吃穿住行什么的。

便是修为，甚至有机会得到冥夜战神指点，只需要借出去定水印些时日，这交易不亏。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是天大的好事，两人心里俱是兴奋，桑佑更稳重，打算听更多，桑酒却已经满脸笑容跑出去了。

桑佑想着总不能无故掉馅饼，这事是好，可不像是能无偿落到蚌族头上的，肯定付出了相应代价的。正欲细问，就见老蚌王摆摆手，显然是不打算说什么了。

老蚌王道:“今后去了天上，你们就跟着圣女历练，不管怎么，忍耐都是第一位的。若是实在呆不惯，你们回来便是。”

“你自幼多慧，我不担心你，但你妹妹性情纯善，你得多费心看着些，别让她受了欺负。”

他叹了口气，还是放心不下桑酒，可他无法跟着去，蚌族地位又称不上高，只能指望两兄妹自己了。

真能修炼成仙，也是造化，不枉费那定水印走一遭。

桑佑愣了愣，满口答应了。

怎么说起来，跟龙潭虎穴似的？

无论如何，不过他定会护好妹妹的。

说了会儿话，桑佑便退出去了，心里还有些不真实，脚步都是软的。

这就要到天上去了。

看来话本也不一定全是虚构的。

他笑笑，手掌紧捏成拳，面上压不住的笑意，终于是有些少年人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