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七点，车子下了高架，才终于驶出最热闹的市区。
马路两边的路灯稀疏了许多，连同红绿灯的间隙也拉长了好一段距离，车况良好，车内也很安静，只有间歇的导航提示路况。
白皓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调低导航声音，目的地就在不远处，路况也不复杂，最重要的是，顾三月居然靠在副驾驶歪头睡着了。
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今天顾三月穿的是一身白，与他今年第一次遇见他时一样，那个白色的包也被他护在怀里。不知怎么的，这副样子与上次叠在一起，让他找不出任何不服帖的地方。
这时候，顾三月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他睡觉的姿势完全不设防，手机虚虚握在手心，手掌则紧紧贴在背包外面，亮光把那个印花的白字映照得十分显眼，是荧光的材质，白皓靠边停车后，仔细查看后确认。
还好顾三月的铃声比较轻柔，白皓看清来电人是曲斯年之后，按了静音，用自己的手机打回去，没有惊醒顾三月。
曲斯年接到他的电话，倒是有些惊讶，直问他怎么想起打电话给他。
白皓侧着头望着顾三月的睡颜，压低声音说：“三月睡着了，和你说一声，我们马上就到了。”
曲斯年哦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什么？你和邓少分手真的是因为三月？”
白皓捏捏眉心，看来邓松清这一次真的放任这些消息无限流传，现在传出什么版本他都不奇怪了，只不过，让他每次都要解释他又觉得有些麻烦。
“不是，这个晚点说，关于三月进你们乐队，你们怎么想的？”
曲斯年对他转移话题表现得有些不满，追问了两遍没有回应，只好回答起他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我们怎么想的问题，而是你......算了，当面说吧，电话里面一两句话说不清。”
也算回馈白皓的逃避回答，曲斯年说完，笑起来：“你小子，八百年都不和我联系，想起来你上次主动联系我，还是为了你的前任。”
白皓没有马上回答，很久才冷漠道：“我一直顺从内心做事。”
曲斯年说：“是，所以不合适了就换呗，也没什么不对的。”
白皓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随便你怎么想。”
电话那头又说了句什么，白皓听完说了声待会儿见就把电话挂了。
他按灭了手机，一抬眼，顾三月正睁着眼睛看着他，看起来醒来许久。
白皓扯了扯嘴角说：“快到了，刚刚曲斯年打电话过来，我回了他一个。”
说完白皓把手机丢到座位之间，转回前面准备发动汽车，顾三月一只手伸过去，按住白皓挂挡的手，白皓转过来看着他，顾三月说：“虽然不知道你们聊了什么，但是顺从内心做事是很勇敢的一件事。”
白皓咧嘴笑得大声，反握着顾三月的手掌控着让顾三月自己捏自己的脸，不轻不重捏了两下，把顾三月捏得眼睛张得老大，他才满意地用自己的手指揉了揉说：“三月你说得对，很棒哦！”
“......”怎么他睡了一觉醒过来，立场就反了。
虽然他的脑子里非常不合时宜但又过分真诚地冒出白皓这样子也很可爱的想法，可他总觉得白皓这幅样子明显就是在回避他，回避一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五分钟以后，车子停在了曲斯年他们租住的别墅门外。这一地带十分清净，特别晚上这个点，路上行人车辆都不多，加上茂盛的绿化带隔离，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大，也把住户之间的隐私保护得很好。
曲斯年他们住得在靠近小区后边，而小区后面就是一座人工的小山公园，到了晚上就更加静谧，车辆的引擎声在此刻仿佛都振聋发聩。
白皓停了车，两人在两边各自下车，走到门口，大门就缓缓打开，冒出一颗熟悉的脑袋，然后是熟悉的嫌弃麻烦声：“快进来，饭都吃一半。”
顾三月点点头说好，然后与白皓并肩走进去，大门在后面自动关上。
里面的场景与外面截然不同，院子里面的灯光安排得十分密集，所以光线充足，然而光晕并不刺眼，反而有种春光的柔和，院子一隅传来架子鼓的声响，走在前面的齐天大喊一声停一下停一下，人到了，那边的节奏马上停了。
两侧栽满玫瑰，每一丛都挂着满满的花苞，顾三月一路看一路走，圆的叶子是月季，长的叶子是蔷薇，过去他总这样判断，看了一路，也得出这里全是月季的判断。
前面传来齐天不耐烦的声音：“顾三月你看够了没？”
顾三月正要道歉，白皓却拉住他往身后带，说：“他只是好奇。”
齐天说：“我当然知道，人不看，看什么花！”
说着，齐天冷哼一声，敲了敲面前的大门。
方玥过来开门说：“出门不带钥匙？”
齐天：“你们在家，我带什么钥匙，人我给带来了。”
齐天从门的缝隙挤进去，方玥则与两人客气地打招呼，然后把两个人让了进来。
换了鞋，进了客厅，仿佛进入一个乐器店，墙上与地面上陈列着各种颜色、不同形态的乐器，就连架子鼓都有两台......
方玥拐进一道门里，一分钟后，延时乐队整整齐齐走了出来，曲斯年走在最前头，主动与两人友好打招呼。
后面简单寒暄后，几个人在加长的沙发坐下，齐天坐在顾三月旁边，而他的另一边坐着白皓，其他人都在另一座沙发上，与他们的面对面。
曲斯年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就开始最后一场考核吧。”
这个考核是上次面试留下的，虽说那次面试顾三月的表现在延时这边达到了合格水平，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贝斯手，他还要有应对意外突发情况的能力，所以这个客厅所有的贝斯，他都必须演奏上一遍。
这些贝斯不仅各不相同，还有可能隐藏某些小问题，顾三月作为第一次接触的乐手，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做出反应，让演出顺利进行下去。
全部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顾三月身上，顾三月额头冒出冷汗，在众多目光中深呼吸着站起来，走到那边的贝斯区。
方玥过去帮忙拉电线，曲斯年走过来，坐到白皓的身边，顾三月刚刚坐过的位置。
“如果他今天没通过考核怎么办？”曲斯年漫不经心问。
白皓说：“他还没开始表演，不需要为他唱衰吧。”
曲斯年饶有兴致睨了一眼白皓：“看来你很相信他？”
“是他很相信我。”白皓望着认真做准备工作的顾三月，认真地说。
顾三月把包背了过去，从包里掏自己准备的纸张的时候，似乎牵动了许多的塑料包装的挤压声，方玥探头过去问什么东西，一手拉开袋口，滚出来几个包装精美的蛋糕，这直接把顾三月的脸颊羞得通红。
齐天眼尖，从沙发上一跃而下，跑到那两人身边，夸张大喊：“顾三月你居然想贿赂我们？！”
顾三月连忙摆手，齐天不管他，搜刮出所有的蛋糕，数了数居然有五个。
“你是不是准备多孝敬曲斯年一个？”齐天一手捏着两个蛋糕，问得颇为凶神恶煞。
顾三月说：“没有，那个是，是给白皓的。”他越说声音越小，但是旁边的齐天听到了，没忍住爆了声粗，然后把一个蛋糕砸到白皓怀里，“这小子偷偷给你准备的。”
白皓接住蛋糕，笑着说谢谢三月。顾三月则恨不得现在不是他的考核，他还没开始表演，怎么就感觉亚历山大。
方玥取了自己的那一份，说了声谢谢，然后继续调试音响，齐天更加不客气，拿走了剩下的三个，给曲斯年丢了一个，走到季卓那边说你应该不喜欢吃甜食吧，我帮你分担了，季卓说喜欢，然后把其中一个抽走了，齐天则不可思议蔫在了原地。
小小的插曲过去，那边终于一切准备齐全，顾三月拿的第一把贝斯是与他的那把颜色相近的黑色款，不同的则是，这把贝斯有五根弦，而且比他的更加新一些。
在得知要进一步考核以后，顾三月一下班就进行恶补，虽然对五弦、六弦，甚至十二弦的不怎么熟悉，但是还好这里最多只到五根弦，先尝试这个，也算为后面的表演做个基准。
五弦贝斯的音域相对四弦的更加广阔，为此顾三月在原本的乐谱基础上做了一些修改，试音结束后，他说了声我开始了，便开始弹奏自己那首原创曲目。
顾三月低着头，前奏的音调十分低沉，这一段是曲斯年提的建议，顾三月在弹奏的时候，想到这首歌曲的被赠予对象此刻居然就在几米开外，这么多年，他没机会演奏的曲目，现在居然在这样的情景下实现。
没有意料之中的激动，他的心跳在低沉的弹奏声中被藏得好好的，那些夜晚为了创作这些音符而睡不着的时光，仿佛都具象成了所有传到那人耳中的声响，只要能够传达过去，就不是遗憾。
一曲终了，没来得及喘气，不知道何时过去的齐天立刻为他备上第二把红色的，是常规的四弦，顾三月擦擦额头上的汗，插上电，开始弹奏四弦的音谱，季卓的节奏顺着他的演奏加入进来。
顾三月扭过头看了季卓一眼，季卓闭着眼睛敲打得十分投入，顾三月便也认真演奏。
就这样，第三把，第四把......
演奏到最后，延时乐队所有的成员都就位，方玥的主音吉他，曲斯年的伴奏吉他，齐天的键盘和特效音，把顾三月的创作补充成一首完整的音乐作品。
结束以后，白皓站起来为他鼓掌，顾三月愣在原地，齐天过来搂住他的肩膀，说恭喜新成员，曲斯年也说三月欢迎加入我们，季卓与方玥直接合作了一段欢乐的solo......
顾三月却依然是愣在原地，他眼前突然模糊成一片，鼻子发酸，眼眶续上支撑不住的重量，终于撑不住，沿着他的脸颊滑下来，在半路被一根手指截住，晕湿了相贴的温热指腹。
面前的人为他带上一顶白色的帽子，又擦了擦他的泪水说：“顺从内心做事是很勇敢的事，顾三月，你做得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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