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灵魂的旅途

一日前，突如其来剧烈的爆破声震碎了九龙城寨的平静，每个人，都惊恐的注视着远处冒着汩汩黑烟的休闲会所方向；在爆炸中幸存下来的一名西装小弟，满脸是血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充血的眼看着四周，咳着血，他恐惧的推开面前的人流和杂物，但没走几步就昏死摔倒了下去，没有知觉的身体如同木偶似的在台阶上滚了下去。

“嗯？”逐渐被摔死的尸体滚落在了一个男人脚旁，这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定制的特殊西装，扎着日式的短发丸子头，整齐乌黑的头发里掺着几缕银丝。

“くそっ（可恶）......”男人蹲下后，用嫌弃的眼光检查着死尸的脖子，“このまま死ぬ（就这样死了）......”

“竹村，”一个梳着背头的男人从阴影中扭断了一个人的脖子，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西装袖子走了出来，“走吧，去检查还有没有残党......”

“明远”竹村操着那口十分熟练却仍然发音不准的中文说道，“你不带枪的话，会受伤的。”

“多谢提醒。”

明远很冷酷，没有继续多说废话。

110的警安人员、119的消防人员、120的医护人员。佩戴着黑色袖章的黑龙组成员以及其他闲杂之人......，鬼混透明化的史晓明缓缓上升着，下面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噗呲......”

史晓明看着周遭被炸死的鬼魂，他慢慢的就笑了起来，这些黑社会在香港无恶不作，欺男霸女，若是全死了，史晓明他也心之无愧。

就在史晓明笑容还没完全张扬起来，一把带着尖矛枪头的黑铁锁链刺破了挡路的鬼魂，如同飞燕似的快速刺了过来，史晓明吃力勉强侧身躲过，回头看去，竟是一位身穿黑袍头戴官帽，凶神恶煞手缠锁链的黑无常，天下太平四个大字写在官帽正中，浑身上下沾满了那些黑帮人员的血液，右手更是拎着一只被锁链打穿的头颅，史晓明认得那张脸，是以前做卧底时经常和他一块收钱的【花狗】。

史晓明见状便是被吓了一跳，看着黑无常恶笑着拽回锁链，一边旋转着锁链一边慢慢走来，史晓明心里大喊不妙：‘不......我还不能投胎！’

心中的话还未喊完，一条锁链就被黑无常操控着从一侧大厦中刺了出来，细小的锁链在刺破楼层的瞬间就带塌了整栋高楼，史晓明比其他的鬼魂更灵活一些，闪过倒塌的建筑后，已然消失在了黑无常的视野内。

“八爷......尽管是灵界的建筑，”一个声音出现在了刚刚收回锁链的黑无常身后，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红舌垂胸官帽上写着“一见生财”字样面带微笑的男人缓缓走去，“也经不住你这样破坏吧，这般小鬼......，你还能捉不住？”

“嘁......”

黑无常有些不爽的将矛尖锁链砸进地面道：“闭嘴......”朝着家的方向，史晓明一路狂奔着，四周没被转生的恶鬼幽怨的注视着他，他感觉好累，累的腿脚变得很轻，轻到就连自己都无法感受到，但他不敢停下，也不愿停下。出了香港穿过广东，史晓明透支了最后的体力才勉强回到福建。城市里很热闹，他茫然地看着四周，整个城市的人们欢呼雀跃着，门店上挂满了红色的条幅，待晓明靠近后才得知，他们庆祝的，是他心心念念所谓的香港回归。

“三年？”

史晓明坐在地上，看着布满老茧的双手，嘴里喃喃着道：“三年......整整三年了.....吗？”

在九寨龙城待了三年多，三年中，史晓明为了家人的安全并未选择与家人联系，他没得选，只是平日里拜托队长多麻烦一下，走一些远路去给家人报平安；他想再见父母最后一眼，想确认他们过得是否还好，茶叶是否丰收，母亲的腰病好点了没有......

站在远处，他突然看到一辆军用车开了过去，几名身着军装的士兵严肃的下了车，领头的中年警察停在了史晓明的家门口，他的父亲刚急匆匆的出来开门迎接，领头的警察高昂的命令道：“敬礼！！！”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几名士兵一并整齐敬礼，领头的那位军官庄重严肃的继续说道：“伯父！您的儿子在香港卧底期间为国家的扫黑行动做出了无比的贡献！现在！国家追封他为烈士。”

史晓明的父亲瞳孔中恍惚了片刻，仿佛是不相信眼前军官说的是否真假，有些不可置信的轻摇着头。注视着眼前众人坚毅的神色，看着他们真诚的双眼，史晓明的父亲终于有些崩溃的开始向后退步。

这些年来，史晓明的父亲一直对史晓明很失望，退伍以后的史晓明凭着军工上了警校，毕业之后放着铁饭碗不敢，竟一声不吭的钻进了香港鬼混，抽烟喝酒打人砸摊无恶不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三年......整整三年，一个电话不打一次过年不会，一点讯息没有，再次得到讯息，他那好生生活着的大儿子竟成了一张灰白色的遗像。无名英雄，烈士......这无疑是对他儿子的讯息判了死活，三年，这三年的失望终成了悔恨委屈的泪水，史晓明的父亲痛哭了起来，苦涩的泪水好希望能抓住史晓明最后的身影，哪怕再看一眼，哪怕真的就是个混混又如何，哪怕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混混又如何，至少可以长远的活着......。

“晓明啊！！！！！”

史晓明的父亲悲痛欲绝，突如其来的悲伤吞噬了他全身的体力，所幸两旁的士兵架住了他，腿软的父亲痛哭着他对史晓明三年的哀愁和无奈，委屈与思念。

史晓明热泪盈眶想要上千抱住不远处的老父亲，刚走一步就被一把白色的旗帆拦住了去路，一旁的竟是白无常，他面带微笑细眯着眼道：“本官宽限你三年不灭，你见到了你想见到的了，也该投胎了......”

史晓明用手臂擦着泪水，眼前的景象，国家的富饶，他知道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回想起以前的那些年，他惭愧的再次落了泪。

读高中时，因为一时的贪玩辍了学，当时越南边境突破冷战期，破防的越南试图侵占中国接壤边境，爱国的史晓明热血沸腾，他毫不犹豫的参军上了战场，激烈的战斗在史晓明身上留下了时间的脚步；退伍后他进入了警校，毕业后当了公安，雷厉风行的作风让他在一次强盗解救事件中结束了他的职业生涯，停职的史晓明决接手父亲的茶叶厂，平平淡淡的过完他的一生。

直到有一天，当他看到军用车开入厂院，车上缓缓下来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清楚他的存在还未结束。

“希望你能为国家出最后一份力，至少......这是维护住他们，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弟兄们，维护好他们，守护好他们的尊严！”

三年了，曾经永远是自己眼中伟岸庞大的父亲如今瘦了许多，他没见到母亲，希望母亲还好一些。

白无常看穿了史晓明的心思，用手画了一道符，符变成了一张记录簿，白无常只是略微翻了几页，就侧眸看向史晓明道：“史太太，死于一九九五年春末，她没能熬得过风寒。”

白无常平淡的声音却如一把重锤砸碎了史晓明最后的坚强。

“凭什么......凭什么！！！”

“俺爹！！俺爹啊！！儿子对不住你啊！对不住你啊......！”史晓明泪流满面的钻过白无常横在他面前的旗帆，直冲向他父亲的方向，痛哭狂奔了过去。

“泼妖！敬酒不吃吃罚酒！”

史晓明面前的一栋楼突然被蛮力扯碎，一道黑影拔地而起，京剧中花脸的“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声从周围响了起来，那道黑影飞至高空遮住了炙眼的灼日，一道铁链伴他身边从地面瞬间抽了上去，只见黑影一用力，那条矛尖锁链犹如恶蛇一般扎向了史晓明的心窝。或许是射程过于遥远，史晓明快步的一个踉跄才勉强躲过，黑影沉重的砸落在了地面震起一片烟尘碎石来。

锁链在空中一劲挥舞瞬间抽开了笼罩黑影的烟尘，黑无常恶狠狠的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泼妖......，任你在阳间三年之久还敢胆无视你七爷的话四处乱跑，老子今日就碎了你的魂魄！”

史晓明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躲避坍塌的建筑碎石，黑无常的压迫力让史晓明慌张的心脏仿佛要吐出来，周围的世界逐渐虚白起来，史晓明感觉到了自己在慢慢被透支，低头却见自己浑身竟缠满了白色的符咒，白无常不停的瞬移靠近着，黑无常也挥动着锁链远跳靠近了过来。吃力奔跑的史晓明看到了前方的一层坍塌处，坍塌的地方溢着白色的光芒的黏液，史晓明还能隐隐约约看见白色黏液里时不时出现的狰狞面孔。

史晓明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那白色黏液的坍塌地表之中。

黑无常刚想要纵身一跃抓住史晓明，就觉自己的衣领被什么给拽住了，白无常微笑着将黑无常拽了回来道：“八爷，此乃世界裂缝也，那些孤魂野鬼只有无路可退时才会跳进这里......”

“可是！”

“没事......，他会得到属于自己的惩罚，那就是......”白无常再次召唤出记事簿，讥笑的看着记事簿上，史晓明的父亲的名字，“他会慢慢看着他的父亲老去，慢慢的看着属于他的一切全部消失......”

“哼！”黑无常强行一拽收回了锁链，缠在手臂的锁链变成了黑蛇纹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对白无常微微鞠躬，“谢七爷伸手相助......”

进入坍塌处的史晓明瞬间就后悔了，坍塌裂缝里似乎在蚕食着他的精神，扎心穿肺之痛布满全身，他感觉世界天旋地转。或许是这三年的行走带给他了更强的毅力，他死死咬着牙逐渐陷入了昏迷，无止尽的坠落中他如婴儿般蜷缩成一团，渐渐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