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广寒山上

陆慕生替天曜挡住素影的致命一击，但凡人之躯，怎可抵挡修仙之人。

陆慕生的五脏六腑已经被摧毁，素影看着陆慕生破碎的身体，只觉得心也跟着碎了。

素影陆慕生!陆慕生!

陆慕生为我续命的披风……是你的鳞……她为了我，害你。现在我做你的鳞，亏欠你的，我还清了，灵龙天曜，请你烧了我，什么也不要给她留下

陆慕生云曦，我终于能来陪你了

陆慕生死了，他一心求死，执意陪着被素影诛杀的狐妖云曦，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命运多舛，有情人终不能在一起。他们共同经历了生死契阔，却注定只能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一个简短的片段。

素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慕生的身体被火焰灼烧成为灰烬，顺着山间呼啸的风，不知被吹洒去了何方。

素影清冷的神情不复存在，在这个充满痛苦的时刻，素影感到的只有深深的悲伤，她不能理解为什么陆慕生想要离开她，但是，她不会放弃陆慕生，即使陆慕生身死成灰烬，他的灵魂也休要与那狐妖相聚。

素影陆慕生，这只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不是一个简单的结束。

悲伤之后，素影蓦地回头，眸光恶狠狠的盯向天曜，好似要将天曜拆吃入腹。

素影你杀了他

若认真算来，即便天曜不给陆慕生那一把火，陆慕生受了素影那一击便已经是活不成的了，但天曜此时却毫不犹豫的认了。

天曜我杀了他又如何

他盯着素影，眸中杀气也是未歇

天曜素影，二十年前的恩怨，屠戮精怪，现如今一并归还

素影二十年前你做不到，如今，亦然

素影一意孤行，以命布阵，想在这阵里杀了天曜与雁回，用他们的精血来祭奠陆慕生，重新召回陆慕生的灵魂。

陆慕生身死，这珠子便承载着他寻回来的那个将军一星半点记忆，如此说来，这珠子对素影而言，着实重要。

雁回一手握着灵珠，一手也向素影伸了出去。

雁回阵眼呢？放我与天曜出去

灵珠应声而碎，霎时间灵珠之内光芒流转而出，天空中飘过无数的画面，这是素影和那个将军的记忆。

男子穿着玄铁铠甲，一身是血狼狈独行在荒原雪地当中，然后遇见了素影……紧接着画面轮转，春去秋来，素影与那将军相处的一幕幕尽数出现。

素影彻底怔住，他明明都记起来了！不是做梦梦见一点，不是只有零零散散的一星半点，是全部。

素影陆慕生，你明明已经全部记起来了，你明明都记得

陆慕生是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的，可尽管他想起来了，也依旧追着云曦公主而去，也依旧怨恨素影，也依旧不愿再接纳她。这对素影来说，无疑是将她心里对陆慕生的最后一点幻想彻底撕碎。

素影陆慕生不是记不得，他只是不爱我了。这二十年来，我苦苦寻觅，不择手段，原以为所求可得，可最终……陆慕生是回来了，变成了另一个人，爱上了别人

素影终于明白，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尽了。素影想，当初荒原雪地之上，或许她便不该救那陆慕生吧，不救他，她不会枉顾天道屠戮灵龙，不会心入魔障挑起人妖争端，广寒门亦不会因她受累，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淡然看天下，世间无凡事可乱仙途。

仙途百载，难脱无趣之困。曾以为，陆慕生的出现将会改变一切，然而，一切终究只是虚妄。机关算尽，终无所得。陆慕生或许只是她这一生错误的开始，而一切错误的根源，都源于她的自以为是。

素影看着自己沾满妖怪鲜血的手，周身仙气仿佛云烟一般消散，连同天曜面前的防御也随着一同卸下。

素影你为何要让我看到这些!为何要打破他的记忆！你该死！

素影说着，她掌心凝起锋利的冰刃，快速向雁回掠去，仿佛要刺入雁回的胸口。雁回躲避不及，然而在她即将刺入雁回胸口的时候，冰刃却消融了。而此时，她的背后传来刺骨的剑鸣声，随后一柄长剑穿透胸膛。

金仙之体，如同明月般皎洁，却又如钢铁般坚固。即使是以命为引布诛杀阵，耗尽仙力，也无法让这刺入胸口的一剑轻易而过。

素影恢复了之前清冷淡然的样子，她身体颤抖着，手指微微顿住，然而这并不代表她内心的感受有任何改变。剑的穿透声依旧传来，让她的灵魂也在瞬间消逝，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仿佛对她而言，一切都已结束。

一时之间心头的疼痛，痛得只教天曜恨不得从来没将这颗心找回来过。痛得好似胜过了每个月的月圆之夜。他双目失神，望着被刺中的素影，仿佛在探寻着什么又仿佛在哀悼着什么。

天曜在她身后拔出长剑，素影无力支撑身体倒地。长剑刺入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空气在瞬间变得凝重。天地颤动，冰雪飘落，地上草木依旧，而广寒门的素影真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素影就这样化身冰雪消散与天地间，她的过错留待世人评说，世人只知素影为强求与镇妖将军的情缘，破坏了镇妖将军和青丘九尾狐之间的旷世爱恋，破坏了玄妖和谐，甚至屠戮灵龙。然而，谁又知晓，曾经的素影，为民除妖而痛失所爱，她的心中，曾有着大道至上的信念，她也曾坚守着自己的信仰，不曾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