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斧出世（一四零）

天帝遣散诸神祇，独自坐在青玉案几前，总觉得心中怅然若失。

这时，殿内传来一阵轻慢脚步，有人在往案几上的茶盏中添水，天帝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此茶天帝识得，是左山辛苦培育好久，才种得的一垄，到了采茶器，他同左山一起收了些叶片，晾晒风干，捣成茶膏，制成茶饼。

此茶用神界灵泉水煮沸泡开，入口清冽，香气浓郁，有极好的醒神效果。

天帝心中微动，赶忙抬头，眼中带着自己也未察觉到的炽热，可在看到眼前人后，他的视线很快冷了下来。

眼前人并非左山，而是神府上不知名的仆从，天帝胸中莫名升起怒火，厉声喝道。

天帝「若无我的吩咐，任何仆役不得擅自进入神府正殿，吾最近忙于议事，你们倒忘了规矩！」

那名仆从吓得魂飞魄散，失手碰翻了茶盏，将茶水泼洒在了青玉案上。

受惊的仆从已经顾不得礼仪，慌忙下跪，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向天帝求饶。

神府仆从「帝君容禀！在下伺候不周，实属无心之失！」

神府仆从「但左公子确实嘱咐过，让我等记得来添热水，在下只是按吩咐做事，还望帝君看在左山的面子上，宽恕我这一回吧！」

天帝闻听“左山”的名字，胸中怒火顷刻间消了一半，望着青玉案上的茶水纹路，喃喃开口。

天帝「当真是左山吩咐你的？」

那仆从见天帝语气稍有软化，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头和嘴唇都撞破了。

神府仆从「帝君饶命！在下就是再不识规矩，也不敢出口污蔑左公子啊！」

神府仆从「左公子从正殿中出来，将食盒送来清理，便是在那时嘱咐我们，将灵泉水煨在炉上，待他回来往殿中添茶。」

神府仆从「可左公子几个时辰不见回来，那灵泉水若烧得久了，泡出来的茶味道会差，掌事只得另差人前来。」

神府仆从「他们推来推去，见在下是新来的，便把这个差事派给了我......」

天帝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伸手摆弄着桌上的茶盏。

天帝「难为他还一直想着......」

天帝「只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天帝挥了挥手，让那仆从不必收拾，自行退下就是。

那仆从千恩万谢地退出正殿，殿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神府往日来人就不多，气氛庄严肃穆，也是这几日诸神祇前来议事，才有了些聒噪。

除此之外，神府中的生气多半是左山带来的，左山虽然话也不多，但偶尔和天帝聊上几句，倒也令他颇为舒心。

毕竟，左山很少将他视作威严不可侵犯的天帝，更多时候，信了他和蔼温吞的“面具”，将他当做师尊加以敬爱。

天帝呆坐半晌，知道青玉案上的水渍浸透了袍袖，这才猛然起身，绕过正殿中的鎏金御座，从穿廊中一路慢跑，向着后殿而去。

方才女魃告诉他，自己已经料理了左山，他的肉体与灵魂，就封在后殿的花丛之中。

眼见距离后殿没剩几步，天帝却停了下来，双腿如灌铅般失了力。

许是因为“近乡情怯”，抑或是因为这份迟来的歉疚，天帝终究没有进入后殿，而是施了一道禁咒，将整个后殿封闭起来。

天帝「传吾之令，使徒左山已下界历练，他居住过的殿宇，其余人等不得入内，否则革除神籍，逐出神府。」

天帝的声音在神府上空回响，神府内所有人纷纷下拜，都听得一清二楚。

即使他们之中有人心内有疑，但在神府中办事，安守本分，老老实实，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

从这一天起，左山便如同凭空蒸发一般，天帝口中再未提过这个使徒，众人也就渐渐将他淡忘了。

后来钦原族妖首领着左航，为天帝贺寿，毕竟是同胞兄弟，左航样貌与左山相似，天帝免不了多看两眼。

带着对左山的愧疚，天帝特许了左航自由行走神界的权力，其余神祇误解了他的心思，以为天帝对左航格外青睐，纷纷向左航抛出橄榄枝，极力巴结。

但天帝自己却十分清醒，那人只是左航，并非总恭敬唤他“师尊”的小使徒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