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斧出世（一二六）

冥夜打了个响指，将从天衍道阵中窃得的灵识毁去，饶有兴味地瞧着天帝。

天帝是神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拥有无出其右的权力，他既是高傲不可攀的帝君，同时又是永世孤独的离人。

无论是谁，身处其位，便可掌握天衍运行，由此推算天道，继而洞悉世间万物。

对天帝而言，世间的种种罪孽、一切欲念，皆因世人不知天命而起，事实上万般皆是命定，并非人力可改。

因此，日升月落、离合悲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天帝的心中，不曾激起任何波澜。

直到少年左山的出现，天帝的岁月终于不再如常，那人带着一腔无畏与热忱，彻底搅乱了天帝的心。

左山化形之后，便被天帝带往神界，做了钦原族的质子。

天帝将左山托付给殿中仙娥，一直养在近侧宫室内，但却明令禁止神府内其余人与他接触。

久而久之，左山居住的殿宇，便成了天帝神府内的禁地，府中神仆惧怕帝君威严，纷纷避之不及。

因此，在年幼之时，除了身边照顾他的仙娥，左山再未见过任何神界之人。

仙娥们的口径一致，反复告诫左山，切不可踏出殿宇一步，否则将会招致杀身之祸。

可当左山询问她们缘何如此，那些仙娥又讳莫如深，没有一人告诉他实情。

随着左山逐渐长大，容貌上的稚气褪去几分，少年模样愈发出挑，同样是一身神域装束，也要比那些淡然无我的神祇多上几分灵气。

与少年容貌一齐变化的，还有他的性子，幼时的左山性子稳重沉郁，乖得出奇，安静得令人心疼。

可随着年岁增加，许是被孤独寂寞浸泡的久了，竟生出许多“反叛”的意味来：

左山的性子变得热烈且赤忱，不再满足于小小殿宇内四方的天，开始对外面的世界有所憧憬。

身边的仙娥们换了一批又一批，终是没人能与他说些知心话，左山便将她们都打发了出去，只让她们每日按时送来吃食即可。

左山居住的殿宇内有一处塔楼，幼时仙娥们总是百般阻拦，硬是不让他靠近。

如今不再有人管束，左山便可随意出入塔楼，甚至翻身跃上檐梁，躺在塔顶琉璃瓦之上。

天帝的神府在九重天之上，乃神界中地势最高之地，左山在塔楼之上，便可俯瞰整个神界全貌。

左山终日看着神域内人来人往，缕缕行行，以此来排解幽闭兰殿蕙宫之苦。

但左山最常看到的，还是那位神界的最高统治者，塔楼上可以坐观神界风云，但若要看得真切，还得是神府内部的景致。

渐渐地，神府外的风景不再如从前一般诱人，左山的视线，更多地落在了神府主人的身上。

左山看着他一颦一笑，里外进出，有时风风火火，有时淡然自抑，竟不自觉地留了心。

天帝只是在神府中起坐休憩，便闯进了左山的世界，成为了他寂寞空庭中的一道风景，令左山心生欢喜。

终是有一天，天帝在神府中侍弄花草，只见暖风习习，神鸟啁啾，直到碧云日暮，素月初升。

天帝听风吹而回首，正巧对上左山的视线，他有一瞬间的迟疑，竟不知那人是谁。

毕竟，钦原族早已归降，天帝已将族中秘术获取大半，他早就忘了，长门深闭之中，还有左山这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