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斧出世（一一七）

昔年妖首迎娶老首领的女儿，一年后诞育一对双生胎，双子按落地先后，各自起了名字，名唤“左山”与“左航”。

左航对这位一胎托生的兄长，并无太多印象，只知道在他二人足岁化形之后，左山便被天帝夺走，带往神界抚养。

天帝对外虽说是亲自管教，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经历了老首领带领的叛乱，天帝对钦原一族已有了戒备之心。

将左山作为质子，从雪巅带去神界，便可辖制新任妖首，从而让钦原全族更加顺服，这也是天帝未雨绸缪之举。

当然，作为利益交换，天帝也在钦原族中扶持了新的“代言人”，便是左航的父亲。

痛失一子的女人终日思念，却只能望着昆仑玉虚远眺，默默流泪，她不赞同夫婿的做法，却无力阻止，二人关系就此疏远。

族中妖首与妖后交恶，逐渐在族中传开，人们也越来越不把女人放在眼里，雪巅环境何等恶劣，女人忧思过度，心情郁郁，一朝卧病，便再难起身。

女人身边只剩左航，左航照顾生病的母亲，极尽孝道，每每在近榻侍奉，倒也殷勤周全，只不过却适得其反，加速了女人身体精神的崩溃。

原来，女人眼中看到左航，便会想起杳无音信的左山，一味沉浸在失子之苦中，内心抑郁，如何能好生休养。

在雪巅上接连不断的风雪之中，女人寿数耗尽，终究没能熬过一个漫长的严冬，左航将她葬在雪松林中的一片空地上，几乎流进了他此生全部的眼泪。

可是那妖首却不闻不问，甚至连扫墓也不曾去过，全然一副心冷意狠的嘴脸。

这些年左航行走神界，不是没有着意留心兄长的踪迹，无奈天帝有意隐瞒，他竟半点线索也不曾打探到。

现下左山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并对身为妖首的父亲中心耿耿，这令左航愤怒，但更多的，是为已故去的人感到不值。

父亲亏欠母亲太多，而左山却与那狠心人为伍，甘愿做牛做马。

母亲因忧心左山而伤了身子，而这些年却从未见左山露面探望，甚至在母亲身后，他连坟上也不曾来过。

那左山听闻妖首吩咐，带领戍卫驱赶大帐近侧人群，只留给左航一个无言的背影。

无论那左山如何讥讽自己，左航倒不会轻易动怒，可是见到他如此冷心冷性，左航还是忍不住额角突跳。

左航快跑几步，冲上前去，紧紧抓住那人贴身的赀布短衣，用力拉扯。

左航「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捎个信给家里？你知不知道娘亲有多想你？」

左航「若不是因为思念成疾，娘亲才不会伤了身子，那么早便去了！」

左航情绪激动，一时没能收住，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其实，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兄长，左航是有怨言的：他自幼陪伴在母亲身边，事事恭顺有礼，可在女人心中口中，却总是念叨着、记挂着着左山。

显然，母亲更加心疼这个音信全无的哥哥，若左航心胸狭窄起来，完全有理由责怪母亲偏心，可他并未那样做。

现在，左山不声不响地回到雪巅，未表现出对母亲一丝一毫的愧疚，反倒为虎作伥，襄助雪巅上的妖首，这让左航如何能释怀。

幼时挤压多年的委屈，伴随着失落的不忿，顷刻间涌进了左航的脑海。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愣是与眼前人较劲，也不管自己修为全无的现况，伸手就要扯下左山脸上蒙住的黑纱。

左航「你如此冷漠无情，想必脸皮比城墙还厚，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左航「你何必戴这累赘之物！实在多此一举！」

左航还未抓住那黑纱的任何一角，便感觉到强大的推力，整个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钦原族在大泽遭受排挤，分得的驻地多是乱石，左航的脊背硌在凸起的石块上，当即蹭破了皮。

少年根本不理会负伤的左航，在众人的一片嗤笑声中，说出一番冰冷无情的话。

左山「我只忠于自己的信仰，至于旁的东西，不曾经历过，对我来说便是无意义的。」

左山「玫瑰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