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斧出世（六十二）

水府掌事低眉顺目，躬身弯腰，将榻几捧在脸前，极尽谦卑之势。

毕竟是他擅自做主，未得邓佳鑫吩咐，已是无礼不敬，若要细看，便能发觉掌事双股打颤，不过是在强装镇定罢了。

左航心思细腻，最善体察人心，他方才与邓佳鑫争论，未曾想着避忌他人，那掌事身在外室，多多少少听去一些。

毕竟是自幼适逢邓佳鑫的，若心有偏袒，想替邓佳鑫解围，也无可厚非。

邓佳鑫御下极严，府中只有这掌事能说得上话，左航见人微微发抖，便知此人因贸然举动，正心怀惴惴。

素日里，这掌事待左航也算谦和，又在邓佳鑫的授意之下，只要左航来水府小住，都对他费心照顾，尽心尽力。

左航不是不知恩的人，眼见那掌事怕被怪罪，便瞅了一眼邓佳鑫，出言替那人解围。

左航「余下的事情，我等你另作解释，先吃饭吧。」

左航「我睡了两日，你也陪了许久，想必也饿了，凡是再紧急，也比不过自己的身体，你说是不是？」

毕竟是别人府上的规矩，左航本不好提及，因此只能先软了语气，同邓佳鑫商量起来。

可传到邓佳鑫耳中，左航态度软化，便是有了转圜余地，邓佳鑫现在只盼左航消气，自然对他有求必应。

见邓佳鑫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左航知他误会，又不忍戳穿，只能微微叹气，转而招呼那掌事上前。

左航「辛苦您了！把吃食放在这里便好！」

左航「我与邓佳鑫还有话要说，您不必在此随侍，先领了一干人等，下去休息吧。」

那掌事闻听左航吩咐，扭头瞧着水府主人，邓佳鑫走上前去，从掌事手中接过榻几，冲他的微微颔首。

邓佳鑫「多谢，有劳了。」

白泽妖泪的灵力消退，邓佳鑫终于能够开口，他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挥手示意掌事自行离去。

掌事听从吩咐，向二人躬身行礼，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邓佳鑫的手臂，匆匆退出内室。

邓佳鑫自然知晓，掌事的触碰并非毫无缘故，而是提醒他冷静克制，收敛自己的情绪。

这是自打幼时，邓佳鑫与掌事达成的默契：

早在洪荒蒙昧时期，邓佳鑫所属族群不算显赫，因而时常受到其他妖类欺凌。

每逢此时，都是这位妖仆陪在他的身边，拍拍邓佳鑫的臂膀，提醒他忍一时之痛。

现下，这位掌事妖仆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如幼时一般，笨拙地提醒邓佳鑫，让他莫要再起争执，以免伤了与左航的情意。

邓佳鑫心内没底，只能按原先的打算，将知情部分和盘托出，乞求左航的谅解。

邓佳鑫垂首片刻，调整好心内情绪，回身走到榻边，将手中榻几放在左航面前。

邓佳鑫「小航，我瞧着这菜色不错，他们定是尽心准备，你快尝尝看。」

左航见邓佳鑫神色难堪，也不好再说什么，加之腹中实在饥饿，举箸下手，尝起摆在面前的吃食。

菜肴略显简薄，但营养丰富，搭配合理，左航正觉得口中无味，一碗莼羹鲈脍正合时宜。

左航又挑了些风腌小菜，连同几块小巧点心，一道放入碗中。

有了这份满足，左航的心情也明朗许多，有一瞬间竟忘了方才的龃龉，去提醒邓佳鑫一道进餐。

左航「喂！邓佳鑫，你便过来吧！那掌事将菜肴一应做了两份，我也吃不了。」

邓佳鑫原本还在犹豫，整个人杵在榻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尴尬到了极点。

听得左航唤他，邓佳鑫喜笑颜开，生怕眼前人反悔，连忙往榻上坐了，凑到左航身边，差点带翻了几案。

幸亏左航眼疾手快，稳住几案，否则那一碗鲈鱼莼菜羹，就怕是要尽数倒在他的衬裤上。

邓佳鑫凑在左航右侧，极大地妨碍了他施展行动，左航持箸去夹碟子里的小菜，尝试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眼巴巴地看着碟中可口小菜，却吃不到嘴里，左航不禁有些恼了。

左航「邓佳鑫，你凑我这么近做什么！妨碍我吃饭了！」

左航「你要是再不闪开，今儿个可免不了一场造化！ 你给我......」

左航还未说完，便见邓佳鑫抬起手，举箸夹起碟中吃食，飞快地塞在他的嘴里。

左航「唔！你...... 」

邓佳鑫浅笑一声，微微摇头，冲左航抬了抬眉毛。

邓佳鑫「嘘，慢慢咬就是，不要急着说话！」

邓佳鑫的嗓音温柔如常，左航的身体仿佛建立了条件反射，竟莫名安静下来。

习惯的力量大得可怕，唇齿间的触感让左航顿感羞怩，他抿起嘴唇，抬手推了推邓佳鑫的手臂。

邓佳鑫收到信号，缓慢地将竹箸撤出左航口中，徒留水痕摇曳。

左航觉得唇上凉丝丝的，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唇间不适之处。

那条水痕被左航“挑断”，如同邓佳鑫一直固守的理智，也在此刻土崩瓦解。

左航还未来得及回味小菜风味，便被邓佳鑫圈揽住腰，用力向后一带。

脊背紧贴邓佳鑫的前胸，左航不明所以，刚要开口询问，便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

左航「邓佳鑫！你！白日里发什么疯！」

邓佳鑫将下把抵在左航的肩上，呼出的气息灼烈吓人。言语之间皆是压抑克制。

邓佳鑫「小航，让我抱一下，你若是再动，我可不保证会做些什么。」

邓佳鑫「还有，小航，这可不叫发疯，而叫......」

邓佳鑫音声暗哑，有意模糊了尾音，但言语之间的“威胁”显而易见，左航霎时脊背僵硬，不敢再有任何举动。

邓佳鑫侧过头，高挺的鼻尖蹭在左航颈间，同时伴随着疏落细碎的呜咽。

邓佳鑫的情绪张扬又克制，欲念升腾却极尽压抑，这让他十分难熬。

可左航一时无法理会，身后人的欲念也感染到了他，被邓佳鑫接触过的身体，感官被无端放大。

幼时的惨烈场面再次浮现，左航又想起了那位惨死的仙娥，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左航的眼眶通红，泪水不受控制般地滑落，他死死咬着嘴唇，心中颓然消沉。

左航『无论邓佳鑫再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他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