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不可终日

“我……”我看着他的古井无波的一双寒水眼，慢慢地道：“少主，扶苏属于旧尘山庄，不会更改。”

他道：“可你的院子里面，种着许多的木棉与海棠，你爱花，也爱木。我曾听闻，爱花之人，心思都在花的身上，花的花艺，也代表着自己的心意，和向往。”

我实在是惶恐，脸上或许也已变了色。他的话又是闷头一击，敲得我脑袋混乱：他怎么会知道我院子里种的什么？他怎么会对我的心思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实在是说不出后来的话，试想，一个人时刻都在被监视，整整三年，监视自己的那个人还是自己从未正面交过锋的上司，无论心胸再怎么开阔，也得留下阴影，恐怕日后，去了仍何地方，都会惶恐不安，以为有人还在监视自己。

强撑着，再强撑着……又实在待不下去，只能俯身下去磕头。

我真傻，真的，明知道留在这里会被卷进来，可我还是留下了。

所有人都不说话，我能怎么办，想活着，就要求，只能一下又一下磕着头，表明自己绝无二心。

不知道磕的第几个头，我的眼睛湿润，努力扮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随着执刃的一声“我知道你的忠心”，我俯拜的手腕被一股大力握住，身子被拉了起来，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身上裹上了暖和的貂裘。

湿漉漉的液体掉进我的眼睛里，我恍惚伸手一摸，原是一手的血。

我轻轻扯了扯嘴角，因为可以活下去了。

我真的不想死，真的怕死，我还有事情没有做。

那个人，我还没有见；我还没有回家……回了家再死，才叫做死得其所，可若是死在这里，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宫子羽打横抱起我，小心护住我的额头，匆匆转身离开。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以前外出，带回的伤，可比磕破皮严重上许多，许多次生死徘徊，也一个人熬了过来……

直到我的伤口处理干净，上了药，包扎好，我还是被宫子羽抱在怀里，他松也不松，我懒得动弹。

宫子羽现在对我似乎还留有旧情，我抿了抿唇，感受到泪珠滚滚落下，听见头顶担忧的声音：“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疼了吗？还是冷了。”他说着，抱我抱得更紧了些，还给我盖上了一床被子。

我喃喃说：“你不是怕我了吗？不是厌恶我的触碰了吗？还来护我干什么？”美目盈泪，我见犹怜。

他手足无措哄着我说：“怎么会呢，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我问他，声音像是沾了蜜糖，甜中带着柔。

他低头看了看我，垂首，把头埋进我的颈窝，声音闷闷地说：“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害怕，害怕你随时会走，我不敢碰你，怕你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不高兴了一整月，我找你说话，你也不答，也不笑……”

“好了，你走吧，我想躺一会。”我终是演不下去，有那么一瞬间，原本冰冷的心脏融化，春日生花一样，蔓蔓日茂。

宫子羽，他还是好，好的傻，好的笨。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我前几日是在演戏，但他不问不听，陪着我演。

我想他迟早有一日会讨厌我，所以他配合我，装作怕我，躲开了我要拉他的手；我想他对我的爱只是和面具一样的喜欢，他配合我，把面具赠给了旁人；我想他……想他，不爱我。

他又怎么会不爱我呢？三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矣让我们情深义重，似海绵长。

可是我不敢，所以故意在脑子里想他放弃我；他以为我不开心，所以憋着满腔爱意，装作怕我，讨厌我，去陪我演戏。

娇生惯养的宫子羽，为了哄我开心，心甘情愿陪我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