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入旧尘山谷,原本是一场意外。
那一年,我大概是六岁,遭人抛弃,露宿街头,与野狗抢食,与乞丐一同行乞。
我记不得自己的身份,名字,所以当有人来杀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的命是可以如此的值钱。
我躲躲闪闪,在被砍了无数刀的时候,奄奄一息躺倒在泥地里,却还是想问一问,我为何要死?
那个人告诉我,江湖上有高人要买我的命,出价万金。
我问他是何人,他却嫌我啰嗦,一刀砍过来。
我并不曾闭眼,我想,即使要死,也要死的明白。
可是刀光剑影,那把比我还要高,还要粗的长刀,被一把细细的软剑,斩断了。
那一夜,下着大雨。我想,我应该很脏,很狼狈。所以那个小公子才不愿意碰我。
小公子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我在街上偶尔乞讨到的一小口青梅酒,酒只有一小口,我含在嘴里不舍得咽,唇齿间弥漫着醇厚,香甜的气味,晃的我晕头转向,嘿嘿傻笑。
然后,我晕死在了街头,那天下着大雪,我险些被冻死。好在与我做伴的老乞丐找到了我,我才能从五岁,活到六岁。
可是刚刚,老乞丐被那个人杀了,为了保护我,被杀了。
豆大的雨滴,像是刀子一般,落在我的眼睛上,嘴巴上,我的伤口上,滴答滴答。
我听着淅沥雨声,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无比的想要活下去。活下去,变强,变厉害,我要查清楚,是谁要杀我,我要杀了他们,杀尽他们,把他们的头割下来,来祭奠老乞丐。
所以我拼尽全身的力气,从泥地里面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拉住了公子的衣袖。
我听到了自己嘶哑到几乎不像是人的声音。
“救我,我可以,可以成为,你最强的手下……我可以为你杀很多人,可以……”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在为公子撑伞的男人上前了一步,一脚把我踹出了几米之远。
男人功力深厚,我被踹飞到了树干上,那一颗本就摇摇欲坠的小树,顷刻便同我一样,倒了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我摔落在泥地里,源源不断地鲜血从我口中涌了出来,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我以为我要死了,毕竟我全身的骨头都已经要断完了,五脏六腑都是疼痛的。
可是公子走了过来,走到了我的身边。雨滴太大,浇的我眼睛迷迷蒙蒙,我看不清公子的面庞,只能听到他醇厚如青梅酒的声音。
他居高临下,冷冷地注视着我,冷声道:“站起来,我救你。”
我的心中忽的就涌起了一股莽撞的冲动,我把手掌搭在右边和我一起躺着的树干上,借着树干的力道,忍受着满身断裂的痛苦,歪歪斜斜站了起来。
公子似乎嗤笑了一声,对一旁为他撑伞的男人说:“这个人,救了。”
我听到想要的话语,便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歪,就要跌进泥地里。
而下一刻,一只温暖干净的大掌,握住了我布满伤痕和泥土的手掌。
大掌带着我即将跌倒的身子,把我摇摇欲坠的小身板扶到树干上坐下。
这一次,我看清楚了,公子长的很高,比我要高两个头,公子的样貌比他的声音还要蛊惑人心,眉眼清润,面庞俊挺英朗,是一个十足的好相貌。
公子蹲在我的身前,华贵的衣服落在肮脏的泥地里,看得我眉心一簇。
公子让男人把伞给我挡着,他自己却是被雨水淋湿了衣裳和头发。
我伸出剧痛的胳膊,把雨伞重新推回了公子的头顶,声音很哑,说:“你,挡雨,我,不挡雨。”
公子笑,又一次对我伸出了手掌。
我乌黑的眼珠看着公子,杨起一个不甚好看的笑,把手掌搭了上去。
公子轻轻回握住我布满伤痕的小手,不顾男人的阻拦,把虚弱的我背到了背上,一步步走出了泥地,回到干净的青石路上。
路边还有明暖的灯笼,照亮我的眼睛,刺眼的紧,可我睁着眼睛,不敢闭上,享受着明亮的光芒。
我苍白的唇凑近了公子的耳朵,轻轻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走得稳,面庞被上面的大红灯笼照的好看极了,我听见他对我说:“宫尚角。”
尚角,尚角,这个名字在心底默念了好些遍,我终于闭上了眼睛,在公子的耳畔说。
“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