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若依剑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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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无桀剑指段宣易，第三道剑气延绵不绝，花香四溢，却尽是杀机。

段宣易猛退，运起隐水决，却瞬间被剑气所破，真气一泻千里。又试图再度用那“二十四桥明月夜”，却发现原本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的扇与萧，却对自己隐隐有抗拒之意。他想起了当年父亲传授他武艺的时候说的话，“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正面那二十三桥极尽风雅，有君子之风。而背面的那一桥“段”则是破釜沉舟，虽然厉害，却有违君子之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他原本不以为然，心想兵器就是兵器，哪有这么多的考究。但今天，终于明白了父亲所说的话。

可惜，他马上就要死了！

谢宣“江南段家虽然不比唐门雷家堡，但也算是个大世家，长子死在这里，不太好吧。”

司空长风“不管是谁，都不能死在雪月城。”

唐莲虽然刚刚脱险，但看到这幅场景，依然出言喝道。

唐莲“无桀，住手！”

雷无桀此刻繁花绕身，剑气如潮，乍看之下似乎帅的惊为天人了，可他心里却叫苦不迭，他何尝想真的杀死段宣易。可是他刚才情急之下，出了一剑，意外地使出了货真价实的月夕花晨，可他却控制不住这股强大的剑气，竟无法收回来！

唐莲“雷无桀！”

唐莲再喝一声，往前踏出一步，准备奔上前去，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段宣易吓得面色发白，已经退无可退，膝盖一软，竟半跪了下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股风雅之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绿色的身影踏入了那片花海之中。她悠然而来，似乎全然不惧那喷涌的剑气，她就这样挡在了雷无桀的面前，轻轻握住了一朵飘在周围的茶花。

是她。叶若依。

雷无桀大惊失色，但依然控制不住手中的剑势。叶若依忽然往前踏了一步，手轻轻一碰那柄听雨剑。只见听雨剑从她髯边堪堪划过，划破了她的发绳，那头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雷无桀看呆了，却见叶若依一个转身，忽然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

叶若依“你有一柄好剑。”

叶若依轻轻地将他的手挥起，将那片花海微微带起，只是瞬间的功夫，那股杀意逼人的剑气忽然变得和煦温暖了，虽然依然剑气如潮，却没有半分杀机。

叶若依一个踏步，拉着雷无桀忽然退后了一步，而后放开了雷无桀的手，说道。

叶若依“跟着我的动作。”

雷无桀只能喃喃地点头，叶若依的声音温柔好听，但却有一种近乎于命令的魔力。

叶若依莞尔一笑，退了一步，衣袖一甩，长袖翻滚，竟原地起舞起来。

雷无桀几乎没有犹豫，提着剑便跟上了叶若依的步伐。

繁花纷飞，雷无桀红衣翻滚，提着美剑轻舞。而身边那个能被称为“美人”的绝世女子长袖翻飞，步伐曼妙。

谢宣“这才是真的风雅，江南段家？差远了。”

温泠浠“岂止是风雅，这简直就是风华绝代。”

司空长风“这就是……若依剑舞。”

谢宣“是的，若依剑舞。将军叶家在战场上所创的舞蹈，这个剑舞有上下两谱，上谱曰云门，若行云流水，闲情漫步，下谱则曰杀阵，杀气横行，千里可闻。这下子所舞的，想必就是云门，只是有舞无乐，似乎有些可惜了。”

司空长风“雾雨轩那么多歌姬乐师，怎会无乐？”

谢宣“不是我小看你雪月城，能配得上若依剑舞的乐手，可不好找。”

话音刚落，忽然听闻一阵笛声和瑟声响起。谢宣一愣，冲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衫的瘦削男子正拿着一根笛子在那里吹着而那粉裙少女弹奏着瑟，他们两人的面色如水，波澜不清，可笛声和瑟声中却蕴含着丰富的情感。并且与庭中二人的舞步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似乎这首曲子就是为这首剑舞所作。

谢宣“不！并不是似乎，这首曲子就是若依剑舞的曲子。是‘韶’，据说已经失传了的舞曲‘韶’！司空长风，那个男子是谁，你雪月城怎会有这样的弟子。”

司空长风“是我的弟子，萧瑟。”

谢宣“好好好。这一次百花会，我没有白来。”

谢宣兴致大起，四顾环绕了一番后，一跃踏出了雅阁，落在了庭院之中。身边的乐师看着面前忽然发生的这一切已经有些愣神了，又见一个人忽然落在了自己的面前，更是呆掉了。

谢宣“劳驾，借琴一用。”

乐师点点头，慌乱地站了起来。却见谢宣手轻轻一挥，那柄古琴就落在了他的手中。谢宣也不坐下，右手举着古琴，左手猛地一扫琴弦。

如千万万马，踏破荒原！

苏晚棠“是谁，怎会有如此气势？”

苏晚棠喃喃道，而场中的雷无桀、叶若依以及萧瑟心中都是一惊，这一声琴音气势太强，是他们难以匹及的。

谢宣微微一笑，往后撤了一步，将琴重新放回了桌上，悠然地坐了下来，朗声道。

谢宣“不用顾虑我！此生能见一次真正的若依剑舞，是我的荣幸！”

剑舞并没有停下，四个人心中虽然大惊，可脚下的步伐以及笛声和瑟声却依然没有杂乱。谢宣闭着眼睛，静静聆听了一下，手指在琴弦上微微拨动。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真正的若依剑舞之曲——韶，但是以他的通天之才，从握住琴的那一刻起，便已通晓了所有的曲音。

世上之事，皆有道可循。一法通，万法皆通。

从他坐下来的那一刻起，萧瑟就猜出了谢宣的身份。有人练剑一生，却武艺平平。而这个人却读了半辈子的书，自称通晓天下之事，有人戏弄他，那你这书生可会用剑，便递给他一柄剑。

他沉吟许久，拿起剑，有些不自然地挥了挥后，忽然就递出了一剑。

这一剑，堪称绝世！

这一剑，亦成就了江湖上的又一位剑仙。

萧瑟“儒剑仙，谢宣。”

萧瑟吹笛，苏晚棠弹瑟，谢宣抚琴，叶若依长袖起舞，雷无桀剑舞助阵，站在一边的唐莲忽然有一点懊恼，好像有一种被抽离出来的感觉，可心中的那股激昂之气却已经被激起。他随机一跃踏上了屋顶，一袭黑衣在风中飞扬，朗声高歌。

唐莲“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我欲借船向东游，绰约仙子迎风立。我欲踏云千万里，庙堂龙吟奈我何？昆仑之巅沐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长风万里燕归来，不见天涯人不回！”

一曲终了。

萧瑟放下了笛子，苏晚棠停了下来，谢宣双手也离开了琴弦，叶若依收起长袖，而雷无桀也将剑重重一挥，所有的花瓣朝天而起，如天女散花般倾泻而下，下了一阵姹紫嫣红的花雨。

而花雨落地，雷无桀抬头，眉宇间略带着几分羞涩，他看向叶若依，犹豫了一会儿轻轻说道。

雷无桀“好巧，又见面了。”

温泠浠“如果百晓堂能排一个最烂开场白榜单的话，那么这一句，想必就能列入其中了。”

温泠浠听了雷无桀的话不仅的在雅座上吐槽着，而苏晚棠起身听了这话不由得吐槽道。

苏晚棠“好烂的开场白。”

萧瑟收起长笛默默地走到一边，唐莲则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默默地问萧瑟。

唐莲“虽然我也不太懂这其中之事，不过这开场白，是不是略微有些烂？”

萧瑟“简直烂到令人发指。”

叶若依微微一笑，挽了挽头发。

叶若依“是啊，又见面了。”

气氛尴尬，枉费雷无桀剑仙一剑，绝美动人，弄了个相当有气魄的开场，可这开场白，却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一段剑舞。

谢宣“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谢宣轻抚琴弦，轻吟道，微微缓解了几分尴尬，他站起身，望了望远方，忽然道。

谢宣“有故人要到了。”

司空长风“还不快跑？”

温泠浠“快跑吧。”

温泠浠和司空长风站在雅阁之上，对着谢宣说道。

谢宣一个纵身，跃回雅阁，背起了放在边上的书箱，再度跃回了院中，他冲着众人道。

谢宣“今日得见雪月城少年子弟，才知江湖第一城不是妄言，这次百花会没有白来，就此别过，没有什么可以赠送的，便送你们几本书。”

谢宣一挥手，一本略显古旧的书从书箱中飞了出来，落在了叶若依手中。

叶若依“这是……”

谢宣“若依剑舞虽是好舞，但杀伐之气太重，你是女子，并且身体不好，不可常舞。此舞名惊鸿，所舞之时，如鸿雁在空中翱翔，重柔美，少杀伐，与你有益。”

叶若依“多谢先生。”

谢宣将一本剑谱丢给了苏晚棠，苏晚棠见封皮念道。

苏晚棠“扶风九式。”

谢宣“你瑟弹的不错，长的也很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苏晚棠“小女苏晚棠，见过儒剑仙。”

谢宣“你叫晚棠？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苏晚棠“母亲说，我出生那年她养在院子里的海棠开的晚了些，虽然给我取名为晚棠。”

谢宣“这套剑法很适合你，你要勤加练习，代我问令堂好。”

苏晚棠“晚棠谢过先生。”

司空长风“这孩子很有礼貌，苏暮璃将这孩子教养的很好，我还以为这孩子会像她父亲苏昌河一样，是个张扬惹人嫌的性格。”

苏晚棠的父亲是暗河现如今的大家长苏昌河，母亲是暗河苏家长老苏暮璃，上个月的她刚过完十六岁生辰，特意出来历练。

温泠浠“她八岁之前一直养在暗河的家园，八岁那年暗河发生的变故，苏昌河当上了暗河大家长她才被从家园接到了鹤雨药庄生活，我上次见到她，她才八岁，一转眼她都这么大了，苏暮璃真的把她养的很好，我能感觉到她身上没有暗河人的杀戮之气，而是一股纯粹的剑气。”

司空长风“比她舅舅苏暮雨还要纯粹？”

温泠浠“对，苏暮雨的剑气也带有杀戮气，而她是最纯粹的剑气。”

谢宣又将一本封面上没有字的书递给了萧瑟，忽然道。

谢宣“这位小兄弟，我们是否见过？”

平时连司空长风也不放在眼里的萧瑟此时却也毕恭毕敬，点点头，话语却是简短。

萧瑟“稷下学宫。”

谢宣“难怪，那这本书我没有送错，这本书没有名字。因为是我写的，名字还没有想好，若是你看完后想出什么好名字，便可以自己写上。”

谢宣又转身冲向唐莲。

谢宣“我常常听你师父抱怨，收了个假正经的徒弟。可刚刚得见小友朗声高歌，却颇有你师父年轻时候的风采。我送你一本书，这本书你师父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看。”

唐莲一愣，急忙接过了那本古书，却见上面写着两个字：酒经。

唐莲“师父年轻时就爱这个？”

谢宣“你师父号称酒仙，平日里嗜酒如命，我十二岁时见到他时就已经这样了。当时他说世上之酒已经觉得淡而无味了，便问我讨要了这本《酒经》，里面的酒可不是普通的酒，‘小白连浮三十杯，指尖浩气响春雷’，别浪费了。”

唐莲“晚辈记下了。”

谢宣“果然是个一本正经的。”

谢宣又转向雷无桀，递给了他一本封皮精美的小册子，雷无桀接过去后，望着书名不解道。

雷无桀“前辈，这是什么？”

萧瑟瞥了一眼书名，若有所思地念道。

萧瑟“晚来雪？”

苏晚棠“这个我知道，江南才女谢飞宣所著。”

谢宣“没错，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江南才女谢飞宣所著，情之动人，连宫里的娘娘据说都看哭了。送你这一本《晚来雪》，学学里面的主人公，下次见面，别再说那么尴尬的话语了。”

雷无桀脸顿时就烧了起来，叶若依倒是坦然，一直只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谢宣“好了，我要走了。”

李寒衣“我才刚来，你就要走。就真的这么怕我？”

谢宣快步往前走着，口中吟道。

谢宣“相见不如不见，不见如相见，眼虽不见，心已见。”

李寒衣“死书生。”

谢宣“凶女人。”

谢宣临走之前，只对李寒衣留下这三个字。

雷无桀一脸慌乱，转头别想跟着跑，却被一剑拦住了去路。

雷无桀“师父。”

李寒衣“刚刚我在苍山上，忽然望见此处有一道剑气，这一剑，不错。”

雷无桀“师父你夸我！”

李寒衣“但是，谁允许你跑下山的！”

李寒衣提起一剑，便把还张着嘴巴大笑的雷无桀打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