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难辞自从视力恢复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拜托魏年收集到了顾念之的照片
而照片上的人确实长得也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眉眼清秀媚骨天成，在清纯可爱中还带着几丝妖艳
照片中的人笑容甜美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开心，而现在他倒是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但却又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他的念念
眼前的这个人阴气沉沉邋里邋遢脸色苍白，眼眶下的眼袋乌漆麻黑便衬托着这整个人看起来居然有点渗人
本以为顾念之会有眉眼弯弯的笑脸活泼可爱的性格和软软的声音，却没想到他见到的是一个叼着香烟吞云吐雾与时谨一路上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顾念之
再看看他旁边的时谨也是那一副德行
看到温难辞犹豫不安的神情，顾念之也仿佛是明白了什么
对呀，温先生的眼睛能看到的，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同样对方也能看见他了
而他现在的样子丑陋衣冠不整还浑身围绕着令温难辞最厌恶的烟气
估计温难辞心里也对他无比失望和讨厌吧，可这就是他放下所有伪装后的原貌
“喂！你那手上的烟还抽不抽？不抽就给我抽！”
时谨才不管这一套，反正他就是讨厌温难辞，就是那种从心底说不出来的讨厌
明明啥都干不了，还整天端着一副架子自怨自哀的影响别人心情
少年直接一把抢过了顾念之抽了半截的烟，接着放进嘴里自己抽
目无旁人的态度看的温难辞又是眉头一皱
这俩人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好吗？好到连抽烟都愿意共享一根？
要知道那可是过嘴的东西，烟嘴上已经沾染了顾念之的唾液，所以这个人又是怎么好意思再把它放进嘴里的
而顾念之就跟灵魂出窍了一样，他的眼里只有温难辞，根本就不知道时谨已经抢走了他手上的香烟，但他的手却依旧保持着拿烟的那个姿势
片刻后，反应过来的顾念之立马挺直了身板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那个…温先生…你怎么会来这里？还有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好的？”
磕磕巴巴的声音都表达着顾念之的紧张，而站在一边的时谨无语到白眼差点翻上了天
“怎么？你一点都不希望见到我？”
温先生？他怎么又变成了“温先生”，平常一口一个“阿难”不是叫的很甜吗？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改了称呼？
是因为时谨还在这里吗？
想着想着，温难辞的视线不自觉的放在了时谨身上
此人长得一脸阴郁，现如今也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并且他身上还带着一股晦气的味道
又是这个人，上次就是这个人破坏了他们的日本旅游，还让顾念之以身犯险出手相救，为了这个人顾念之是没少费心
至于念念变成这样也肯定是这个人把他给带坏了
“没有，我怎么会…”
顾念之吓得连连摆手，可时谨却没有颜色的插在了两人之间打断了他的话语
“哼，他啊？他怎么可能会不想见呢？他想你都想到睡不着觉，而且还偷偷哭泣，要知道为了你，这傻逼可没少受苦！”
时谨就是瞧不得温难辞对顾念之这般阴阳怪气儿，听起来就好像是顾念之欠了他什么一样
而顾念之这个傻逼就跟没有长嘴一样，无论干了什么事儿也不会说，每次都自己默默忍受着，就连帮温难辞夺权的事情也是一样，那么大的一个事儿到现在恐怕人家本人都不知道
时谨真挚的话语然后温难辞陷入了脑补和沉思
好像也是啊…无论如何念念在他面前似乎是一个很爱哭的人，如果因为见不到他就会偷偷流泪的话，那么这确实也像是顾念之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别说了，闭嘴！”
被戳破丑态的顾念之又羞又气，若不是温难辞还在这里他肯定反手就给时谨一个爱吃的大嘴巴子
“外面这么热，先回公司说吧…”
支开了时谨和魏年以后，温难辞也来到了烟气缭绕的办公室
看着对方不舒服的样子，顾念之心里也是更加愧疚不安
他只能先把冷气开开稀释一下空气中的烟味
接着，温难辞坐到了主位上，而顾念之则是乖乖的站在了一边低着头沉默不语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甚至自知犯了错的顾念之都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
温难辞的视线扫到了摆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以及扔满烟头和泡面包装的垃圾桶里
各种花花绿绿的香烟壳子和燃烧殆尽的烟头，都无不表明着顾念之在这里到底抽了多少烟
发现了这些，温难辞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副声色俱厉的样子敲了敲办公桌
“来说说吧，今天又抽了几根烟？”
面对温难辞的审问，在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能变成聋子假装听不见
毕竟曾经他有多次把锅甩在了别人头上的前科，而现在证据确凿还被抓包到了现场，他再也没有了为自己辩白的借口
“额…也就五六七八根吧”
顾念之很认真的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细数了一遍，结果再一抬头就发现温难辞的脸色越来越黑
完了，早知道他不应该这么诚实的
“嗯，不错确实没有说谎，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难辞正色以待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抓包到孩子抽烟的严厉家长
这些都是顾念之从没有感受过的态度，因为在小的时候，身边就没有人会管他，长大了之后更没有人会在乎他，而现在温难辞这一如反常的态度这让他觉得羞愧又让他觉得温暖
“去年”
青年乖乖的如实回答道
“那么又是谁带着你或者引导你去抽烟的？”
顾念之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却双腿发软，即便头顶上吹着冷风都不足以缓解身上冒出的汗珠
现在温难辞的模样像极了初中时管理不听话同学的教导主任，而他现在就成为了一个不听话的叛逆学生正在接受老师的审判
“没有，就是…就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
毕竟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好奇心太强，看身边的人都在这么做，所以他也想这么做，并且时谨曾经跟他说过抽烟可以提神醒脑，所以他也就这么做了…
只见那人冷哼一声，语调中包含着满满的不信任
“那你又为什么要抽烟？”
身为一个肺癌患者，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人香烟不离身又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在临床上抽烟的人会增加肺癌的风险、导致咽炎、诱发支气管疾病、造成动脉硬化、引起口腔癌变
并且肺癌有90%的死亡率都是因为抽烟导致的，按照顾念之一天起码抽十根的标准，这家伙也算是马上要半截入土了！
温难辞并不是想要干涉顾念之的人生自由，只是这孩子的烟瘾现在实在是太大，若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说不定还会走在他的前头
“我…我…我是因为……因为…”
面对这十足的压迫感，顾念之手足无措的扣着自己的手指头，却半天也说不出来到底为什么会抽烟的原因
“因为嗑药更伤身体，喝咖啡又对他没有效果，不然你以为一天24小时要工作20个小时该怎么活？”
一直在门外偷听着的时谨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直接一把推开了门站在了顾念之身前
没错，他每一天都要顶着猝死的风险去面对高强度的工作，几乎每分每秒他的身体都会面临着突然意识丧失、心搏骤停、呼吸暂停等情况
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去赌，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给温难辞打出一片未来
时谨也是第一次见到顾念之这样的倔种，明明已经爬到了很高的位置，已经有了数不尽的金钱，可以及时享乐可以衣食无忧吃穿不愁的享受着自由的生命
但他偏不，他就要继续往上爬，直到达到他想要的标准
“为了给你拿回温家的掌控权和科研院，这些日子以来，这白痴几乎是不分昼夜的工作，香烟续命…他用自己的这条命去和老天爷赌，说白了他就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去换你的前程…”
说到这里，时谨的神色也越来越激动，声音也变成了对温难辞的控诉，而他自己的眼眶里也萌起了一丝薄雾
“唔唔…别捂住我的嘴啊！”
“让你嘴贱，不说话就会死是不是？”
气急败坏的顾念之直接反手捂住了时谨的嘴，把人往外推，到最后还拦了临门一脚狠狠的踹中了时谨的腰椎把人给踢了出去
这一脚他是真的没有留任何情面，光是听着时谨的惨叫声都能令人觉得可怜
把时谨连拖带拽的赶了出去后，满脸通红的顾念之又硬着头皮回到了办公室里站在了一处角落，一副罚被站的模样背着手低着头假装看不见温难辞这么大的一个活人
片刻后，他听到了来自对方短暂的叹息声
“过来”
“哦…”
顾念之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听从着温难辞的发号施令
他小心翼翼的迈开步伐走上前去，然后站在了离着对方有两步之遥的距离又低下了头
在上学的时候，顾念之每次都是老师手底下最优异的学生，从小到大即便他受人排挤，但从来都没有老师对他批评教育，而现在他也算是感受到了这种久违的惩罚
“再离近一些，让我仔细看看你”
这句话仿佛又唤起了两人之间久违的回忆，似乎在温难辞把他带回来那一天的轮船上对方也说过同样的话
而这一次他看到了那张期盼已久的面容，即便这张脸上憔悴不已颓废不堪，可依旧确实是那个令他神魂牵挂的人
顾念之又听话的绕过了桌子站在了温难辞的身边
这一次是对方主动拉住了他的手，满脸疼惜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把你救回来，不是让你去大肆消耗自己的生命与死亡做博弈的，如果你下次还是这样…那以后…以后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温难辞咬咬牙放出了狠话，这一次他也实在是气狠了
他知道顾念之对自己的要求苛刻，但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魔怔的地步
一天24小时工作20个小时，是一种怎样的概念，他不会不清楚
这简直就是在糟蹋自己的身体，减少寿命！
听到这话，顾念之立马吓得小脸苍白，腿脚一软恨不得直接给温难辞跪下磕头
“不要…不行！不准不要我，我只是…只是想帮你拿到本属于你的一切，其他的我也没有想那么多…”
一听到温难辞要抛弃自己，顾念之连忙不管不顾的直接一头扎进了对方的怀里
用实际行动堵住了温难辞那张准备还想说点什么的嘴
除了浓厚的香烟以外，温难辞还在顾念之身上闻到了一种独属于他本身的气味
“念念…虽然现在跟你说这些有些残忍，但是你得听好了，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也陪伴不了你多久，而现在我早就不想要那些虚伪的东西，相比于什么财产权利，摸得见看得着的你陪伴在我身边才更加真实，你得好好的活着陪在我身边就是唯一能让我感到幸福的事情…”
顾念之怔怔的看着温难辞一脸迷茫地睁大了双眼，接着瞳孔中很快的蓄满了眼泪
为什么又要说这些？为什么又让他听到这些话
他不想再听到了，太可怕了…他接受不了的，他也会死的！
“我不…才不会呢，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不想听！”
瞬间，豆大般的泪珠落在了温难辞的脖颈上
那种温热的触感就像是硫酸一样，在灼烧着他的皮肤
顾念之的精神已然要接近崩溃，他把脑袋埋进了对方的胸膛里，又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耳朵
他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他害怕温难辞会死掉，他也无法接受
如果没有温难辞的支撑，他在这个逼世界上根本就活不了一秒钟
这个人是他养分的来源，是他全部的一切，也是主宰着他生命的操刀者
“恶性程度比较高的中期小细胞肺癌多数无法进行手术治疗，要以化疗联合放疗为主，而我的身体你也知道根本就接受不了化疗，所以这条命撑死达到的最长生存期也只有两年，而现在两年之期已过…所以我…”
他也很努力的在活着了，无论癌症把他折磨的有多么痛苦，无数个日日夜夜让他痛到无法安睡痛到无法进食，他依旧因为顾念之才熬了下来
但现在无论是意志力还是身体上都已经撑到了极限，真的太疼了，他早就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至于视力的突然恢复，也可能是老天爷看他太悲惨赐予他回光返照的效果
“怎么会这样？可你不是一直保持的很好吗？明明一切都还有转机，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泪水已经模糊了顾念之的视线，他虽然不懂医术，但通过对方严谨的话术他还是能得知事情发展的严重性
温难辞的小细胞肺癌已经开始扩散转移，这一次就已经转移到纵隔腔的淋巴结上
而他即将要面临一场决定生死的手术
这一次他并没有再选择隐瞒，而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了顾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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