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三千世界一

明德二十一年，四月。

雪月城，萧清阁。

“听说你们在路上救了一个姑娘？”唐莲走进来到桌上，倒了一杯茶水。

萧瑟坐在桌案前，神色慵懒地翻看着雪月城的账册，他懒洋洋地抬头道：“那个夯货救的，顺便带回来而已。”

唐莲喝了一口茶水，点了点头：“三师尊让我过了告诉你，那位姑娘已经醒了，但这姑娘他救不了。”

“救不了？”萧瑟闻言挑眉问道，放下手中的账册，“三城主算是药王辛百草的半个徒弟，还有他救不了的？”

“的确如此。”唐莲又说道：“而且这个姑娘来路不明。”

三城主府门口。

那位姑娘一身朴素布衣从门口走出来，听到脚步声响起，抬头望过来。

这是萧瑟第一次仔细打量她，若说最初印象，在他脑海中唯有四个字“平平无奇”，可今日再见，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清澈空灵的眼眸，她的眼睛很美，灵动无比且动人心旌。

在望见他时，那灵动的眼眸蓦然一愣，下一刻敛去神色，只是淡然而宁静地看着他，那姑娘说道：“在下乔婉，多谢公子和雷少侠相救。”

萧瑟神色平静，不甚在意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

“公子可是找三城主的？”乔婉转过身看向药庐里，“此刻正在里面。”

萧瑟点了点头，随即步入城主府内。

“见着那姑娘了？”司空长风问道。

“见到了。”萧瑟俯身坐下来，淡淡地说着：“什么病连你也治不了？”

“若是病便可医治。”司空长风回想起诊脉时的情况，幽幽地说道：“可那姑娘得的不是病，奇怪地很。”

“那位乔姑娘，的确很奇怪。”萧瑟轻啜一口茶水，道来方才所见，“年纪轻轻鬓边却生了白发，气息紊乱，命不久矣的样子”

“……天人五衰啊！”

天人五衰之相，死气已显，药石枉然。待到她真气枯竭殆尽，便是将死之时。

佛说有三千世界，此言非虚。乔婉原本正在雪落山庄准备成婚，可大梦一觉后，她就来到了此间世界，一个没有乔婉存在的世界。

这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乔婉不得而知。

在雪月城待了一段日子，蛛网的人也观察了她许久，凭日里除了去东归酒肆买酒，就是四处走一走，好似淡然地接受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

萧瑟与乔婉的第三次见面，是在雷无桀下山后，他们一路被司空千落提着银月枪追着满城地跑，在叶若依那里躲了一会儿才安生。

萧瑟拽着流鼻血的雷无桀从院子里出来，正巧在路上碰见了她。

瞧见雷无桀憨样，乔婉无奈笑了笑，她拿出一张手帕递给他：“用这个吧。”

“多谢姑娘。”雷无桀接过手帕说道，在看清她的样貌后，忽然反应过来：“你是那个昏迷的姑娘！你终于醒啦。”

“我叫乔婉。”她微微一笑道。

“乔姑娘你没事就好。”

乔婉只是淡然浅笑着，面对熟悉而又陌生的朋友们，以及萧瑟！

可萧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他回首望着渐行渐远的倩影，眉头轻皱。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客栈的厢房里，烛火忽明忽暗，乔婉站在窗边望着明月，不由沉声叹了一口气。

月色下青丝染雪，抬手便顺下来了几缕青丝，乔婉怔愣一瞬，随后任由清风拂去。

冥冥之中卦象还是应验了，她回想起白日里司空千落追着萧瑟跑时的情景，灵动的眼眸黯淡下来，不管是哪一个世界的萧瑟，乔婉仍会不自觉的在意。

以及，无论是哪个世界的萧瑟，他们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心思深沉且敏锐，他应该有所察觉，所以乔婉总是会避开他。

“你为什么会问我？”乔婉在洱海之畔临风而立，她转头看向身侧的红衣少年，好奇地问道。

雷无桀憨态一笑，他挠着头：“我也不清楚，见到乔姑娘时总有一种亲切感，所以便想来问一问你。”

乔婉闻言莞尔一笑，缓缓说道：“剑法之下仍有杀人术，一个真正的剑客应该知道，为何而拔剑。拔剑可论剑道，亦可言生死，剑为利刃，能保护人同时也能伤害人，关键在于你的的选择。”

“我的选择……雷无桀握着听雨剑喃喃道。

见他有所顿悟，乔婉悄然转身离开，不出所料迎面而来的便是萧瑟，他已经在这里有一会儿了，以及不远处尾随而来的司空千落。

“公子有事吗？”

“无事就不能找姑娘了吗？”萧瑟反问道。

乔婉颇为无奈地笑了：“有酒吗？”

“予取予求。”

东归酒肆，后院。

“风花雪月，好酒！”乔婉靠在桌子上，醉意阑珊道。

亭下的石桌上已经摆了几个空酒坛子，萧瑟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酒，沉声道：“怎么这一次不躲了？”

“你心思敏捷，已经猜到了吧。”乔婉凝视着慵懒矜贵的青衫公子，眼底流露出几分失落与忧伤，“有些事情，我们心照不宣即可。”

近来天人五衰之症愈发明显，未来的某一天她或许会犯糊涂，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乔婉会开始忘记很多事……

“萧瑟。”

乔婉有些憔悴不安地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便再也按耐不住困倦之意，倒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萧瑟看向她，深邃的眼里神色复杂，于心不忍的他抱起了乔婉，施展踏云步奔向了药庐。

……

彼时在另一时空，乔婉莫名其妙的陷入沉睡之中，怎样都无法唤醒，令萧瑟他们焦灼不已。

萧瑟望着沉睡的她，不由想起了那“姻缘卦象”，或许要让道剑仙来一趟雪落山庄了。

“萧瑟，外面来了一个道士，说是小乔姐的师兄。”雷无桀跑进来喊道。

雪落山庄的院落里，此刻正有一个仙风道骨的温润少年正逗弄着夯昊，他转过身淡然一笑：“你们好啊，小婉儿的朋友们。”

———少年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