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前世

鹿女阿瑶年幼时不小心闯入东神之城的边缘地带，受到那里村民的围攻。村民想杀掉她，同供品一起献祭给东神。东神使者云中君放她离去。

当阿瑶再次出现在东神之城，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其谎话轻易就能骗过任何一个成人，其恶作剧变幻多端，总是弄哭孩子。然而比起阿瑶引起的恐慌，东神更关注她带来的讯息。原来在连串事件中，她留下的是鬼谷子欲向他传递的符号与密码：楚汉纷争因奇迹异动而加剧，铁骑或许又将践踏至大河流域，寻找失落的力量为己所用。

阿瑶对世界的困惑却远不止大人之间谈论的这些事。比起云梦泽的将来，她更关心自己的过去。越接近东神宫殿，如梦般的记忆残片便越是纷涌而来：她是一只幼鹿，与一只同样无所依靠的孤鸟结伴生活，某天，军队与厮杀声涌入森林，它们想要躲避却被席卷其中……

一边为东神传递讯息，阿瑶一边试图在宫殿所在找到伙伴的线索，却不明白羁绊就在跟她作对的人手中——云中君是多么讨厌的人啊。幼年时她居然迷恋过他！

他监督着几个工匠。他们在用新材料尽力修补那扇被破坏的窗户。窗户是晶质的，被那块石头打成散落在地上。

云中君蹲下身子，伸手触摸地面，不远处碰到了一块小小的晶体。它倒映着天空。

东神宫殿周围圈出了红线。红色是东皇使者的专用配色，云中君曾以此规范了无数的民居和公共地带。他辨别人声、气味，回旋城市上空，依靠想象的视觉，在脑中勾画应有的线条，过后绘制下来，交给下属。但云梦泽无论是森林还是城市，都不流传纪实或应用文学，人们自觉地在口口相传中把所有事情变得简约美丽。他们说云中君在天上飞的时候，同时就在地上画出了线，用一根长而锋利的红色羽毛。

当他逮捕了对红线熟视无睹、依旧闯入禁区的嫌犯，嫌犯首先关心的就是这个。

瑶这些线都是你用红羽毛画出来的吗？

云中君不是

瑶那是用白羽毛吗？但白羽毛怎么能画出红色呢？

云中君不是

头上长角的女孩盯着他的翅膀，似乎非常确信他的翅膀里藏了重要的东西。为了思考她开始咬手指，手指上带着泥巴，不过很和谐，因为她脸上、胳膊和脚上都沾着泥巴。

云中君现在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也要想我刚刚跟你说话一样，只能回答是与不是

对方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只是目光从他翅膀那收回，快速瞥了他一眼，随即盯着桌上的木纹漩涡，并伸出另一只手去抠那个漩涡，好像准备整个被吸进去。

云中君你是从玄微森林来的吗？

瑶我就住在这儿。出了宫殿直走左转第三条路，斜着往上下坡右转一里路最左边那条路第七座房子后面往上的路朝西走，第二十九家卖野猪肉主人的邻居。我家里有奶奶、爸爸、妈妈、姐姐、妹妹、弟弟。我们每日申时就吃当天最后一餐饭，现在要到时间了，他们会到处找我。找不到我的话，他们就变成狮子把周围的小孩子都吃了。

云中君只回答是与不是

瑶不是

云中君你是小鹿女么？

瑶小鹿女一听就是小孩子，可我是大人，明天就满一千岁了

云中君只回答是与不是

瑶不是

云中君你是鬼谷子派来的吗？

瑶没有什么谷子派我来，有一些麦子是希望我来的，因为它们没有见过宫殿，觉得总应该有人进到里面看看都有些什么，然后回去告诉它们。

片刻

云中君小鹿女，现在你要去红线外的地方就没那么容易了

瑶为什么？

云中君鬼话连篇

……

瑶什么是鬼话？

云中君不符合事实的话

瑶什么是事实？

云中君看得见的是事实

瑶你看的见吗……

云中君我当然看得见

瑶……

你根本就看不见我……

你都没有记得我，你忘记了我是谁……

瑶你失明了！你什么也看不见！（哭腔）

云中君我是云中神君，这些话，你再说一遍试试！

……

瑶（一把打翻桌上的墨水瓶）

瑶你是个瞎子！

瑶你这个讨厌的睁眼瞎！

侍卫（冲上来控制住瑶）给我老实点！

云中君……

云中君（摸了摸桌上瑶画的漩涡）

曾经——

鸟快走！人类打过来了！

鹿我埋起来了，我不让他们毁掉

鸟毁掉什么？

鹿我刚画了朵云，我不让他们毁掉那朵云

鹿我们会死吗？

鸟不会

鹿我们今后能住在天上吗？

鹿住在天上他们就过不来了

鸟我们就在这，也不会有事

鹿对，我们就在这里也不会有事，人类只是来找一些东西

突然，一支箭射出……

鹿他们并不坏……

说完，鹿便被那箭射穿了咽喉……

鹿他们……他们找到了东西就会回家……（奄奄一息）

鹿他们也有家吧……

鹿他们不是故意要……

鲜血从伤口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