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咔嚓——”邱荣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歪歪斜斜地站着，像个不倒翁，醉得令人畏惧。

　　胡云皱着眉，看着邱荣，怒意涌出化作言语：“你又出去喝酒！一把老骨头了还喝！邱彤，来看着他，我才懒得理他！”说着，转身进房间，赌气地用力关门。

　　邱彤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的手想出于孝道去扶，却被无形的线拉着，怎么也伸不出去，是生理性对酒味的厌恶，以及对父亲的讨厌。

　　看到那滞在半空的手，邱荣英俊的脸变得狰狞，他骂道：“看着老子干嘛，还不快点来扶我？！”

　　邱彤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去，扶着那宽阔沉重的身躯上了沙发。

　　“清酒汤！老子要醒酒汤！”邱荣的手指伸着，迷迷糊糊四处乱指，极其粗鲁无理。

　　邱彤半低着眼睛没有说话，小心翼翼转身去了厨房。她刚刚开启燃气灶的火，就听见那怪物一样的邱荣又在外面骂道：“快点啊！怎么这么慢？！”

　　邱彤只好加快了速度，慌乱地开大火好让汤早点热，一碗醒酒汤终于在邱荣的谩骂下完成了。

　　她不顾碗还在很烫，拿起毛巾包一下边缘，端出去给邱荣，只见邱荣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打着呼，酒气久久不消散。

　　“爸，醒酒汤好了。”邱彤轻声道，把汤恭敬递到他面前。

“啧，真慢。”邱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满地嘟囔着，强撑起腰喝了一口尝了尝，又皱起眉， 重新倒在沙发上，声音放大：“真难吃。”说着，丢下了勺子，醒酒汤星星点点撒了四处。

　　邱彤以为他不吃了，打算把汤端走。手刚碰到碗，邱荣一把抓住她，用了很大的力，醒酒汤撒了一半。

　　“你要干什么？”邱荣质问道。

　　“你不是说不好吃吗？我拿去倒了……”邱彤看着空荡荡的碗，无奈至极，被他死抓着挣不开。

　　“我他妈让你倒了吗？”邱荣骂着粗俗的言语，粗壮身子用力，一把推倒了邱彤。

　　邱彤直接倒在了地上，眼泪也在这一刹流了出来。邱荣抄起一旁的杯子，使劲地砸向邱彤，重重地砸到了她的脸。幸好不是玻璃的，但杯子飞过来的一刹那，邱彤看到的是尖利的箭头直直对着她，下一秒就会射穿她的头颅。

　　杯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绝望的响声。

　　邱荣径直走向邱彤，抓住她的头发，邱彤咬牙，眼睛红红地生出许多泪，使出浑身解数去对付这个醉酒的怪物，却无能为力。

　　这时，邱泽听到动静跑了出来，他用力把两人分开，抓住父亲的臂膀挡在姐姐身前，“姐你快走！”他对着邱彤大喊，然后嘶吼着叫不省人事的邱荣冷静。

　　邱彤忍住眼泪，朝着外面飞奔，风在耳边呼啸，凄惨无比。

　　看见天了。她贪婪地呼吸着，眼泪也得到了自由，肆意洒落。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空气的清新变得不真实。她忽然闻到了血腥味，发觉鼻子出血了，无力地半仰头，按着鼻子两边止血。

　　血的味道，冷空气的无情。她嗓子说不出话，只能够沙哑地哭，大脑混乱无比。

　　衣服乱了，醒酒汤洒落留下的痕迹沾染了半边衣物，身上有被邱荣钳制后斑驳的红痕，泪水静静和鼻血混着。街道上车辆很少，即便有也只是疾驰飞过，她瘫坐在地上，恍惚地望着街道。

　　像个枯木。

　　她想起了那醉酒后怪物的身躯，想起了那利剑一样的杯子，想起那震慑人心的吼叫。

　　她忽然听见一声和怪物叫完全不同的声音，青春的，阳光的:“邱……邱彤？”

　　邱彤一下就听出了这是谁，这是林航。那么青春洋溢的气息，一下子冲走了鼻腔里的血腥。

　　“……”邱彤呆呆地转过头，看见了推着自行车的林航。此刻的邱彤狼狈不堪，像个刚刚打输架的叛逆孩子，脸上的泪痕杂乱无序，鼻头的血半干深红，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很乱。林航完全不一样，鞋子洗的洁净，自行车擦得很亮很亮。

　　“你怎么了？还有……你的脸……”林航震惊了，平日邱彤的脸总是干干净净，然而此刻说是大街乞讨的也不为过。

　　邱彤被邱荣用杯子砸到的地方都青了，丑陋地肿胀着，她的手被邱荣捏住的更是青的红的，碰一下就会透心底的疼。

　　她小心翼翼地，嗓子沙哑地告诉他，父亲醉酒迷糊打她了。

　　林航把自行车停好，坐在她旁边。

　　两人一言不发。

　　“你怎么在这儿？”邱彤打破了沉默。

　　林航起身在一旁的自行车上摸索着，取下来一个包装熟悉的东西。热腾腾的白色纸盒打开了，里面的金黄的烤鸭发着诱人的香气。

　　“邱泽跟我说你喜欢吃这个，打算明天带给你的，现在碰到了，你就多吃点吧。”林航笑着说，把烤鸭放在了地上，一边打开着甜面酱盒子。

　　邱彤只是看着烤鸭，那香气透进了她的心里，但她并不打算吃。可肚子的咕噜声让她无法抗拒烤鸭的诱惑。

　　她这时候也有些饿了，大口地吃着烤鸭，填补着今天父亲醉酒带来的伤口。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又有幸吃到烤鸭了，味道很香，她很喜欢。

　　邱彤莫名觉得林航带的烤鸭比之前的好吃，因为有种甜味，独属于她的甜味。

　　她吃完后安静地收拾着烤鸭残骸，林航发消息问邱泽家里的情况，得知邱荣已经睡了，才放邱彤回去，还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擦药。

　　所有人都在拖着邱彤往黑暗的地方走，只有林航带着一身光向她奔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