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庞宜之查探多日终于寻得了一点踪迹，他带回消息：墨河深处隐约透着上古冰晶的气息。
墨河镇水石乃上古秘宝——一块得天地灵气万载淬炼而成的冰晶石，所以才能净化墨河污浊的水域、滋养万千生灵，可它的用处却不止于此。
上古秘宝万年冰晶，有撕裂时空、转移生魂之力。
桑佑奇怪，这镇水石不是早就被妹妹桑酒拿去救冥夜了吗？后来神魔大战冥夜不知所踪，那秘宝自然是跟着他一路流落，不知为何又会出现在墨河底？
要跨越水域进入墨河底查探不是件易事，哪怕集他与庞宜之二人之力，不借助外物也无法移山分水，只能另作他想。
不过好在总算是有了消息，他终于可以回去了，也能见到父亲与族人了……
*
桑佑“冰裳，我想再与你拜一遍堂。”
冰裳分拣药草的手一顿，略微讶异，回身问道，
叶冰裳“我与殿下不是早就成过亲了吗？”
桑佑不语，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不一样的，冰裳。
那是萧凛。
而此时此刻想与你结发夫妻生死不离的人，叫桑佑。
墨河之畔，月朗星稀。
桑佑牵着冰裳的手不肯消停一刻，先是去拨弄她的盖头，被冰裳制止又侧着头想从盖头底下看她的脸，冰裳微恼，佯装生气转过身子道：
叶冰裳“殿下！哪有拜堂之前就掀新娘子盖头的？”
桑佑含笑收回手握着她的肩把人转回来，
桑佑“好好好，我不动我不动。”
战场上自然是找不来婚服，他们只能找形制相似的衣服作为代替，冰裳特意挑了件颜色相近的红衣，但桑佑穿的却是一身少见的蓝色长衫，衬得他多了几分沉静而柔美的气质。
所幸找块红绸做成盖头这件事不算难，桑佑执着冰裳的手面向墨河，肃容而拜。
礼成，冰裳被一双手臂带入怀中，遮挡视线的盖头被人轻轻掀开，她含笑对上桑佑满是柔情的目光。
桑佑喉结一动，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温柔，
桑佑“我听说，对着墨河拜过堂的两个人，今生今世便都不会再分开。”
冰裳自幼在盛都长大，自然没听过这些传闻，不过她想，今生今世再不分开，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冰裳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心念一动，突然开口：
叶冰裳“殿下，我想看星星。”
桑佑举目四望，恰好见一团乌云飘过遮住皎皎明月。
这下别说星星了，连月亮都看不到了……
他略一沉吟，抬手向丰茂的水草畔打出一道灵力。
伴随着源源不断的灵力，有一闪一闪的小光点自水草中飞舞而出。
是萤火虫。
桑佑“今晚估计看不到星星了，冰裳，就先用这个代替吧，之后我再陪你看。”
还未成熟的萤火虫卵被他以妖力催化，以极快的速度从水草中苏醒过来，围着他们振翅而飞，散发着微弱萤光。
冰裳却没怎么看那称得上奇幻瑰丽的美景，而是望向了她身侧眉眼含笑的男子。
默然半晌，她突兀开口。
叶冰裳“谢谢你，萧凛。”
桑佑施法的手指一颤，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加了几道灵力。
冰裳垂眸盖住眼中翻腾的情绪，就这样作为萧凛，一直待在我身边吧。
*
在庞宜之找到潜入墨河的方法之前，澹台烬已率先得了消息，墨河河底沉睡着一只上古大妖，他于墨河设阵，意图收复这只上古凶兽为他所用。
萧凛和和庞宜之赶去阻拦时正撞上叶夕雾和澹台烬对峙，二人立时加入战局。
胜券在握的澹台烬唇边噙着一抹笑，似乎正对他说着什么，然而桑佑的注意力全在沉睡在湖底那条身躯盘根错节的巨大蛟龙身上。
冥夜……
既然如此，那上古冰晶肯定就在这里，回去的时候终于要到了吗？
澹台烬让下属拖住他们三人，翩然带领众术士齐齐设阵，顷刻之间，石板上复杂繁密的咒文金光乍现，直冲云霄。
一声凄厉的龙鸣划破长夜，霎时间阴风肆虐，吹得在场众人东倒西歪，停止了缠斗。
蛟龙从梦中醒来，庞然大物的身躯缓缓逼近澹台烬一行人——
庞宜之“我知道了！这蛟龙在此沉睡万年，是在不断经历着一种名为般若浮生的梦境。所谓般若浮生，就是通过梦境回到过去的记忆当中，把所有的悲喜经历一遍。这一万年，他都沉睡于此，不断循环。他体内又有秘宝上古冰晶，所以才能将你的魂魄从般若浮生的梦境中带出，送到万年后的今天。”
庞宜之一拍双手，双眼发亮的对着桑佑说，
庞宜之“你自他梦中而来，也能顺着他的梦境回去。”
桑佑愣住，原来竟是这样啊……
他头脑一阵一阵的发蒙，忽然之间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叶夕雾和澹台烬已经率先向那蛟龙的眼珠飞去，进入了般若浮生的梦境。庞宜之见状在一旁催促道：
庞宜之“还等什么？快走吧，般若浮生梦境遇有缘人方能打开，下次开启不知是何年月，你难道不想回去救你的妹妹和族人了吗？这次你有了先前的记忆，回去应当能顺利救下他们。”
庞宜之“事不宜迟，快些出发吧。”
桑佑“我……”
桑佑怔住。
是啊，他一开始的打算，不就是找到回去的方法，好从天欢的手下救下墨河水族吗？
可是、可是——
有女子的身影从石壁后闪了出来，她问。
叶冰裳“殿下，你要去哪？”
桑佑愣愣地看着她，那女子温婉动人，蹙着一双柳眉看着她，目光中有藏不住的焦灼与慌乱。
她是他的妻子。
不对，她是萧凛的妻子。
他又想起情意缱绻时那一遍遍不合时宜的“萧凛”，既然她如此爱他，那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把萧凛的魂魄带回来，还给她。
庞宜之“叶大小姐，聪慧如你，应当早就看出你的丈夫不是萧凛了吧？”
庞宜之抱着拂尘，在一旁毫不留情地点破。
冰裳咬唇不语，桑佑一愣，无言看了她半晌才扬起抹勉强的笑意。
桑佑“也对，你这么聪明……”
他眷恋地抚摸冰裳的长发，喃喃开口，
桑佑“对不起，冰裳，是我骗了你，你不要怨我……”
桑佑“都怪我，太喜欢你。”
他扭头看了一眼盘旋在空中的蛟龙，目光坚毅，旋即松开冰裳的手退后两步，深深凝望着她：
桑佑“冰裳，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之前还想着若是不能相见便让小师叔带给你，你如今在，就不必麻烦小师叔跑一趟了……”
冰裳心中一慌，急忙去拉他的手，然而那道身影快得她根本来不及抓住，转瞬就飘到了半空。
有蓬勃汹涌的蓝色灵力萦绕在桑佑周身，他以手成爪扣在胸口，硬生生从心口取出了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男人凄厉的嘶吼落在她耳畔，冰裳忽然之间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挣扎着跑向从半空坠落的桑佑身侧，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扶起他颓然倒地的身躯。
他唇边满是淋漓鲜血，但还是半跪着撑起半边身子，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笑着说：
桑佑“冰裳，我没什么能留给你的。这是集我一身妖力在萧凛体内幻化的本命珠，有了它你就有了我的修为与妖力，从今往后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也没人敢欺负你。”
庞宜之在一旁都快气疯了，桑佑将骂他的话照单全收，歉然一笑：
桑佑“小师叔不必担心，这是我的本命珠，以我神魂所化，不会伤害到萧凛的，等我走后，他自会无事。还要麻烦小师叔用灵力将这本命珠打入冰裳体内……”
桑佑“我实在没力气了……”
他靠在冰裳肩头的身子骤然下滑，苍白的唇痛苦地颤动着。
庞宜之还没说话，冰裳却先声嘶力竭地断然拒绝。
叶冰裳“不！我不要！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落，将桑佑唇边的血渍都晕开了些。
叶冰裳“你别走……你就一直当萧凛不好吗？”
她手足无措地抱着他的脑袋，泪水早已流了满面，却还妄图装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用最伤人的语言威胁他，
叶冰裳“你要是敢走，我永远都不会记着你！你给我这破东西有什么用？我会和萧凛琴瑟和鸣，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桑佑脸上仍挂着笑意，他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花，目光温柔：
桑佑“不会的，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了，冰裳。”
是啊，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都将在这一场镜花水月般沸腾的爱意里日夜烧灼，挣不脱、看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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