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晨光熹微。
庞宜之抱着拂尘老神在在地站在巷口，闭目听着里头传来的动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他四处看了看，扭头喊了一声：
庞宜之“好了没啊？一会儿该来人了啊。”
巷子里痛呼声不绝于耳，过了一会，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才迈着轻快的步伐从昏暗的阴影里走出来。
庞宜之斜眼过去，问：
庞宜之“这是最后一个了吧？”
那人拿出一个名单，确认无误后才跟着点头：
桑佑“对，走了走了，回去睡觉了，困死我了。”
庞宜之被拽着往前走，忍不住开口吐槽：
庞宜之“你堂堂盛国六殿下用什么法子不好……唉，服了，我真是疯了才大半夜不睡觉跟着你出来四处打人。”
那人边走边摘下面具随手一扔，露出张俊美如玉的面孔。
是桑佑。
他打着哈欠迈步向前，勾着庞宜之的肩轻轻一拍：
庞宜之“多谢小师叔，小师叔你真是个大好人。不然这么多人，我一个人根本打不过来。”
昨夜，庞宜之正要歇下，却被一脸严肃的桑佑敲开房门。
他一身夜行衣神色肃穆，言之凿凿地说有件事今晚非做不可，不然他死了都不安心。
然后两个人就在这都城之中，对着一张名单一通乱打，忙活到了现在。
一开始他还有些诧异，可看到名单上的人，再联想一下京中如今甚嚣尘上的流言，庞宜之瞬间懂了。
敢情这是报仇来了。
夜行衣早已被桑佑脱下随手处理了，庞宜之看着他这一身杂着银线在晨光下闪闪发亮的湖蓝色华服，目光再移到他发冠上晶莹生辉的饰物，越看越不顺眼。
萧凛怎么可能这么穿？
庞宜之“你这穿得都是什么啊？以后不许穿了。”
桑佑委屈：
桑佑“可是冰裳明明说很好看啊……”
他父亲跟他说过，女孩子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了，要抓住女人的心，就得先让她移不开眼睛。
那他昨夜哭了那么多小珍珠，冰裳也会喜欢的吧？
庞宜之双眼一眯，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
庞宜之“你不会是……”
庞宜之“你虽然与萧凛有着同一脉元神，现如今也顶着他的身躯，可他是他，你是你。那是他的妻子，你可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啊，蚌兄。”
庞宜之语重心长的告诫。
庞宜之“你以后还是离叶大小姐远些。”
*
桑佑委屈，并且桑佑要说。
于是一回去，桑佑就扯着冰裳的衣服，可怜巴巴地告状：
桑佑“庞宜之不让我靠近你……”
冰裳裹着被子坐在床头，虽然昨天桑佑又给她渡了不少灵力，可唇色仍旧是淡淡的。
她有些诧异，询问他庞宜之为何这样说。
桑佑却又支支吾吾着不肯说了。
他本来以为冰裳这么善良温柔肯定会为他主持公道，结果却见她沉吟片刻，若有所思。
叶冰裳“既然庞博士如此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桑佑瞪大了眼：？？？
冰裳被他这幅模样逗得噗嗤一乐，掩唇而笑，片刻后却又神色复杂地看着桑佑，犹疑道：
叶冰裳“殿下，我听闻二妹昨日路遇歹人受了伤，而且京中似乎还有多人都碰上那个歹人，还受了伤……”
并且，这些人尽数与我有怨。
冰裳心中咽下这句。
桑佑眼神躲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叶冰裳“——殿下，这些不会是你做的吧？”
桑佑脊背一僵，沉默片刻，知道完全瞒不过她，于是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冰裳一窒：
叶冰裳“殿下，您是盛国的皇储，怎可……”
桑佑“我和小师叔一起做的！他望风我打人，你放心没有人发现。而且我事先套了麻袋，还蒙面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冰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惊讶地瞪大了眸，完全不知道此刻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桑佑忽然觉得被她这么看着实在是太难为情了，于是一头扎进被子里，搪塞道：
桑佑“我困了，我要睡了。”
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冰裳侧过身子静静看着他的侧脸，目光温柔。
她伸出手，白皙的指腹温柔拂过他的眉眼，滑过鼻梁，在棱角分明的唇瓣停住。
她一遍一遍轻轻唤他的名字：
叶冰裳“萧凛。”
桑佑心里一沉。
*
桑佑醒来时无知无觉撞入一双满含柔情的温柔双眸中，他一怔，惺忪睡意尚未散去。
冰裳忽然发问：
叶冰裳“昨日同二妹争执时，殿下难道不好奇二妹最后所言吗？”
桑佑坐起来，摇了摇头。
叶冰裳“万一真的是冰裳有错在先，先做了坏事，殿下也会如此护着我吗？”
冰裳抿唇，一瞬不瞬盯着桑佑的神色，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鼓噪着，七上八下。
她在试探。
在桑佑不曾看到的地方，她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锦被，连指甲嵌入掌心也未曾发觉。
她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兽，得到了一点偏爱却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到她身上，于是伸出锋利的尖刺去轻轻触碰赐予她无限包容的那人。
却又不敢彻底地张牙舞爪，既害怕她伤了他，又害怕他看清她是怎样的人弃她而去，于是只好袒露一点点、仅有一点点的恶意，去可怜巴巴地等一个回应。
可她从未想过——
那人温柔又专注地注视着她，眼中的怜惜让她几欲落泪。
桑佑“冰裳，我自然会护着你。即便你有错，可旁人就没错吗？况且我如今所见所闻，都是他们在欺负你，难道你受了委屈，我还要指望你默不作声毫不还手吗？”
桑佑握住她的手，拇指带去她眼角的湿意。
桑佑“冰裳，你可以哭，可以喊痛。就算你做了错事，我是你的夫君，大不了你的错我来承担。往后有我在，你不必活得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桑佑“——会有人一直护着你的，冰裳。”
她喉头哽咽，眼前一片模糊。
叶冰裳“……殿下为何待我这般好？”
泪光中，桑佑的面容温柔如初，他含笑看着他，像是在嘲笑她这句傻话。
桑佑“你是我的妻子，我理应对你疼惜爱护，不让别人欺负了你。倘若连我都不站在你这一边，又有谁会护着你呢？”
叶冰裳“殿下……”
冰裳泪如雨下，再也抑制不住满腹委屈，扑入他怀中。
桑佑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笑：
桑佑“我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可不可以讨个赏啊？”
他展开手掌，掌心放着个黄澄澄的橘子。
桑佑“我想吃橘子了……”
他眼神飘忽，帮他剥开就可以，但如果能像那天在马车上一样……
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看着眼前人红透的耳尖与躲闪的目光，冰裳了然于心。
她含笑看他，扶着桑佑的手臂支起身子，微微仰头。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眉间的痣。
冰裳声音微哑。
叶冰裳“……其实，我早就想亲这里了。”
桑佑揽过她的细腰，喉结滚动。
他的手插入她的发间，在抚摸怀中娇柔妻子柔顺的长发时，桑佑忽然福至心灵。
“你是我的妻子，我理应对你疼惜爱护……”
不对啊，她明明是萧凛的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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