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宫门,桑佑将冰裳扶下马车正欲开口,那抹身影已然温婉一笑飘然远走,他愣住。
这是哄好了还是没哄好啊?
看着好像还在生气……
可她亲他了啊!!!
这可是他蚌精一族高贵小王子守了几千年的初吻啊。
犹豫间,他已被冰裳远远落在身后,桑佑不作他想提步去追,却被一人扯住手臂拽了回来。
庞宜之“殿下,你可算回来了!等你好久了,你猜猜我这次出去查到了什么?”
那青年一身道袍松垮套在身上,手臂间挂着拂尘,说着便要大大咧咧去勾桑佑的肩。
眼见着冰裳的身影已经快远得看不见了,桑佑心中焦急,不耐烦地避开他的手大步向前:
桑佑“有什么事一会再说吧,我现在有点忙。“
变故就发生在转瞬之间,桑佑感觉脑后一凉,转身果见一道幽蓝色灵力向他面门击来。
他一个旋身险险避开,回神时已然带了几分怒意瞪着那人,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那道士手中的雪白拂尘已然缠上了他的手腕。
他全然没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眉目间隐隐透出锋利的冷意。
庞宜之“阁下,不是萧凛吧?”
桑佑呆住。
这才第三天……
完了,蚌蚌我啊,这么快就掉马了。
男子眼中杀意陡生,他猛地拉住拂尘一扯,右手飞速掐起法诀,大喝一声。
庞宜之“何方妖物!速速现形!”
他怀中的罗盘忽得腾空而起,金光乍现。
*
一秒、两秒……
桑佑看看掉在地上打着转翻滚的罗盘,再看看脸色黑如锅底的青年男子,懵懵懂懂:
桑佑“你这个捉妖盘,是不是坏了啊?”
庞宜之额角一抽,拂尘甩到身后,揪住他的衣领,
庞宜之“别给我装傻,你到底是谁?”
桑佑被他逼退几步,正苦恼怎么圆过去,却见眼前这人面色一变,皱着鼻子在他身上细细嗅闻,眉头拧得像打了死结。
庞宜之“奇怪,这股气息……”
桑佑退后一步,义正辞严地拒绝:
桑佑“这位兄台你别这样,我有妻子的。”
在庞宜之的逼问下,桑佑根本兜不住,连带着自己是何人士从何而来、如何兢兢业业地扮演萧凛直接吐了个干干净净。
庞宜之听完若有所思:
庞宜之“难怪,你身上的气息会和萧凛如此相似,连我都分辨不出来,想来你极有可能与他共享一脉元神……”
庞宜之“可你既然是蚌族王子,又怎会平白无故从萧凛的身体里醒来?萧凛又去哪了呢?”
庞宜之撑着下巴细细思索,
庞宜之“看来此事大有玄机,萧凛身份贵重,他的安危牵系甚广,当务之急你还是先扮演好盛国六殿下,我自会前去寻找破解之法。“
庞宜之又叮嘱了一番,让他有拿不准的事来问他,或者冰裳也可以。
犹豫再三桑佑还是问了出来,
桑佑“你究竟是如何一眼就看出我不是萧凛的?”
庞宜之“……你见到你小师叔不问好?”
庞宜之幽幽道。
桑佑:大意了。
临走前,庞宜之又神色古怪地上下打量了桑佑几眼,心中喟叹。
真不知这货这个智商,何德何能有萧凛这般光风霁月聪颖绝伦的转世啊。
*
桑佑回去时没找到冰裳的身影,他左等右等,直到天色擦黑,嘉卉才扶着战战巍巍的冰裳回来。
她脸色苍白身形摇晃,看着似乎都快要站不稳了。
桑佑大惊,急忙上前扶住她:
桑佑“这是怎么了?”
冰裳扯着唇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缓缓摇头宽慰:
叶冰裳“殿下不必担心,冰裳无碍……”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嘉卉的低声抱怨打断:
嘉卉“今日王后宣我们王妃去礼佛,硬生生跪了两个时辰,还要抄那什么簪花小楷,到最后王妃都握不住笔了……”
嘉卉的声音在冰裳略微不悦的目光里渐渐弱了下去。
桑佑低头去看,果然见那双纤弱得节骨分明、甚至显得有几分可怜的玉手在轻轻打着颤。
他抿唇,心里没来由得不快。
他能感觉到冰裳靠着他的身子也在颤抖。
冰裳看着他的神色,竟然头一次摸不透他的心思,想着开口说点别的什么避开这个话题,下一秒却直接被桑佑打横抱起。
叶冰裳“殿下!”
桑佑“你不舒服,我抱你回去。”
桑佑的语气有点沉。
一路被抱着回了内室,桑佑把人放在椅子上才叫侍女把冷掉的饭菜拿去热。
冰裳在身后柔声唤他:
叶冰裳“殿下,这几道荤菜就先撤了吧。冰裳近日跟着母后礼佛,忌食荤腥,留下殿下爱吃的就够了。“
桑佑看着楚楚可怜又温柔似水的妻子,胸口越发堵得慌了。
桑佑“不用撤!你都瘦得快穿不住衣服了,还跟着她吃什么素啊。况且这里只有我们,你偷偷吃,我不说出去没人会知道。”
嘉卉在一旁掩唇偷笑,桑佑轻咳一声,打发她下去拿些冰块过来。
等人走了,他才上前握住冰裳的手,语带怜惜:
桑佑“冰裳你若是不想去,我……”
冰裳一愣,打断他:
叶冰裳“殿下不必忧心,冰裳无碍。况且此事也不是我想不想就能左右的,我一介庶女,能嫁给殿下已是万幸,有幸陪着王后礼佛祭奠将士英灵,是冰裳的福分。”
桑佑还欲说些什么,侍从已经端着菜回来了,冰裳将手抽出埋头吃饭,桑佑只得作罢。
饭吃到一半桑佑被下属叫走,嘉卉这才上前,心中困惑难解:
嘉卉“小姐,王后只说让我们在礼佛时斋戒,回到府里应当不用茹素了吧?”
冰裳慢吞吞咽下口中甜粥,长睫掩住眸中情绪,含笑不语。
*
桑佑处理完事务回来时,冰裳已经歇下了,账外静静点着盏灯,她纤薄的身影就像一片薄薄的宣纸,铺在塌上。
桑佑犹疑半晌,还是决定抛弃那些所谓非礼勿视的陈规糟粕,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一角,把冰裳的里衣一点一点卷起来。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那白皙肌肤上触目惊心的淤痕时,他还是心中一沉,暗暗倒抽了口凉气。
他从怀中掏出药膏,缓慢而轻柔地涂抹在冰裳红肿的膝盖上。
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弄碎了她。
这姑娘像一樽易碎的玉琉璃,却又时时刻刻处在危险的境地,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打碎。
哪怕桑佑极力地放轻了力道,沉睡中的冰裳还是不安地蹙起了眉,桑佑心中一凛,生怕把她吵醒。
他发誓,他和圣女天欢对打时都没有这么如履薄冰过。
直到最后处理好一切把药瓶收起来时,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禁失笑,这几天别的正事没干,光给萧凛的妻子上药了。
他撑着下巴看着冰裳掩在被子里小的可怜的苍白面容,没来由地想起今日在叶府,那个和桑酒长着同一张脸的二小姐——叶夕雾。
斑驳树影下,日光照在她脸上,她眉头紧蹙,满眼是对他的担忧。
跟在她身后的婢女抹着泪对他说。
春桃“坏了规矩是春桃的不是,春桃向殿下谢罪。可大小姐……”
——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啊。
*
原本今日冰裳该早起跟着王后去礼佛的,可昨日归宁闹了那么一出,王后又有意刁难让她跪了许久,所以今日她实在是有些起不来。
意识一直昏昏沉沉,犹坠梦中,她似乎是在做梦,可是又能听清周遭发生的动静。
譬如,门外传来叩门声和公公尖利的嗓音。
是王后派来召她前去礼佛的。
譬如,她身侧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有人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轻轻掩上门走了出去。
紧接着,她听见她的夫君说。
桑佑“冰裳昨日受凉着了风寒,正生着病恐过了病气给母后,今日就先不过去了。”
那声音顿了片刻,又补了一句。
桑佑“这病难缠的很,想来过几日应当也是好不了,也就不去了。母后若是喜欢礼佛,就一个人礼吧。”
那宣召的公公哎呦一声,似乎想再说些什么,直接被砰地一声关在门外。
脚步声渐渐靠近床榻,冰裳听见熟悉的声音。
桑佑“嘘——今日反正也没什么事,别叫她,让她多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