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府邸—碎璃

……

晨曦柔和的光线笼罩了大地，却出现了极其违和的鸦鸣。鸦鸣凄凉，在空旷的走廊回旋，似在时刻窥视着这宅邸的一切。

锈红宝石般的眼睛透过琉璃壁画映照出一座荒废已久的宅邸。远远的还传有一些窸窸窣窣的歌声「被恶龙掳走的少女是否还囚禁在高塔之上」

「枯藤缠绕悄悄爬上灰色的城堡」

「荆棘与渡鸦是否在述说古堡数年的血与骨」

「黑曜石般深邃璀璨的眼珠让人忍不住将其私藏」

「罪恶之人的骨肉被挂在锈迹斑斑的展览馆背后，善良之人的血肉却糜烂在后花园的坟墓之中」

「黑白博弈间划过生死，教堂的钟声在白鸽高声之际化作永恒」

「走廊回荡的脚步是否是黎明的到来?」

「……」

???:“还真是聒噪。” 歌声戛然而止。

咔嚓——直抵天花板的琉璃窗上浮动的流光转瞬即逝，玻璃上细碎的裂痕在他的话语落下之后的刹那彻底碎裂，走廊不远处空传一阵刺耳的尖叫和嘶哑的鸦鸣。

缠绕在石柱上的枯藤似有绽放出点点藏青，它们盘旋而上，似要吞噬被斑驳光线所笼罩的走廊，本就依稀的光线在此刻更显深暗。

男子锃亮的皮靴一踩错综在地面的枯藤败叶，他寂静的漫步在走廊之上，白色的遮眼布条上散落着琉璃的柔光。他胸前的红色十字架配以的三层丝蕾（西式古典领结，大概）也染上了彩色的光驳。

他的左手食指在空中一划，一份羊皮制的纸张上书写着密密麻麻的西焚语。

??? :“黑暗府邸……西焚族的这些老家伙取名字真够随意的。不过……看来就是这里了。”

???:“直走第三个壁画……是这里啊。”

男子矗立于一副巨大的半浮雕壁画面前，壁画上描绘的是名画《救赎》的其中一个片段。他抬起右手，转动壁画画中央的一个小太阳后再按下，后退；只见巨幅壁画沿着中间一条若有若无的缝隙缓缓的向两边展开，伴随着沉重的石门移动声和细微的齿轮转动声。待壁画完全向两边展开后，露出背后长而狭隘的走廊，他移步走近，右手食指一划，一盏外框散发着悠悠荧光的油灯浮现在空中，在他的身前，油灯内正漫开一层层暖橘色的光团。他的长卷发也被撒下点点星辉。

穿过长长的走廊后，豁然开朗般，另一段走廊却镶嵌了琉璃花窗，光线格外明亮，很快，他看见一扇装饰繁冗的巨大石门，他走近，右手掌面浮现了团团的灰色光晕，他只手推开了沉重的石门。

门后，柔光羲和之下，一个人影格外明晰，她似端坐在那一把石制靠背椅上，椅子脚边已然缠满了荆棘和红色蔷薇，像鲜血般散布在少女的裙摆之下。

少女裙摆的花纹肉眼可见的繁冗和精致，漆黑犹如夜帷的长发垂落在肩，她的膝上还有不知是谁放在上面的几支玫瑰，近距离观察，玫瑰的尖刺已经划破了她膝盖上的衣裙布料，她的手腕上隐隐约约有不少细碎的勒痕，估计脚踝也是。只有少女佩戴在胸前的红宝石项链在阳光折射下闪闪发光，如果一个拥有正常眼睛功能的人看到这个，大概会觉得刺的眼睛生疼。不过也无所谓，他的世界也只有黑白两色，他所见的一切不过是用神域感知而来，而且仅仅只看到一个画面的轮廓。在他眼里，世界是一根根会动的黑底白线。

???:“嚯……西焚族的金丝雀代表石竟是魅惑与血腥的红宝石。”

在西焚族内，每隔五十至一百年会由神室豢养一贵族千金，神室高于皇室低于真神。神室豢养的贵族千金皆有「God's larks（意为百灵鸟、天堂鸟）」，其中也另作翻译「神赐的歌喉」，她们通常不会西焚魔术，但她们基本天生会使用一种远古的咒语，此咒语能源源不断为西焚子民提供混沌力量的支持，亦能辅助加成西焚魔术的威力。

因此，「神赐的歌喉」在暗地也被称为「金丝雀」。而代表石则是王公贵族之间没有明文规定的一种「标志性」，各种各样的宝石代表各式各样的人，每块儿宝石都有不同的寓意和对人的称谓，所以在王公贵族的社交舞台上，光凭宝石就能确定这个人的魔术充盈程度和性格。

???:“这个模样……钻石更合适罢，不过好像还缺了一点什么，玉石呢?”虽然他能看见的仅仅是一个轮廓，但是这个轮廓在他眼里却比其他他所见的女子轮廓还要美丽和精致。

???:“罢了，金丝雀可不能就这么回家。”言罢，他左手食指在少女的手腕上划动，划动轨迹底下浮现出一条条绿色的丝线，丝线交织之处，少女手腕的隐红的勒痕消去了不少。

???:“还好我会一点牧师的魔术。”

大概是消除勒痕的过程让少女有所醒转，她悄然睁开双眼，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倒映着一张全然不认识的脸。看见他单膝跪地划动右手食指清理着满地的荆棘与蔷薇，虽然他蒙着眼睛，但是不得不承认，单看这张脸，就让人觉得用好看来形容都属于词汇匮乏了。

???:“醒了?”他没有抬头，而是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将清理的荆棘和蔷薇统统扔到一边，但这个声音却让湘葵一时半会竟觉得不知如何作答。

湘葵:“癸未……先生?”

男子听罢，很明显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神色甚是阴鸷:“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东海铭的?”

东海铭?是……什么意思?

归海癸未:“神室的金丝雀好像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呢。”

归海癸未:“虽然任务是很重要，不过我也不介意直接告诉神室的那些家伙「金丝雀」已经被神坛召回。我们的百灵鸟，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西焚以神为尊，能去神坛的基本都是死后的人。因为神有时也不喜生人。所以……神坛有时候也被称作「死后世界」，即天堂，一个以极乐净土粉饰的“坟墓”

什么百灵鸟金丝雀，归海癸未到底在说些什么?湘葵越发觉得头脑发昏，她扫视了周围一圈，而且不知道怎么了，心跳的极其厉害，像是紧张和踌躇不安。这里又是哪里?打开那个门难道不该是图书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嘶，而且浑身上下还有点痛，湘葵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如果打开门不是图书馆，十之八九是进错门了，走到另一个世界了。这可怎么办?而且眼前这个归海癸未和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说话也是一时半会让人摸不着头脑。她不由自主的低头，看到一双白皙又纤弱的手臂，这不像是自己的手臂啊，总不能像之前安十夏姐姐一样看到了别人的视角?还是像伞千杏雨那样，能控制这具身体?

她试探性的动了动了手，确实，和伞千杏雨的情况一模一样。看来……这里又是一个世界，可是如果这个人不是归海癸未，那真正的归海癸未又去了哪里？

眼前这个人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亦或者说话的语气都和图书馆的归海癸未截然相反。这个感觉像是……之前癸未知道自己身上的天星后的反应状态。难道真如归海癸未所言，他自己一个人拥有两个人的魂魄?还是说……这才是他本来的性格?而且这个人的头发都要长的多，穿着一身精美的礼服一样的衣服，让人感觉像是西方古典的那种贵族公子。

在图书馆时，他的头发明显要比眼前这个短的多，而且是中式着装，不过总是披着一席披肩长袍。而且戴着金丝边框眼镜，镜框下悬挂的链子上还衔接点缀着红色十字架……等等，红色十字架?湘葵猛然看到了眼前人领结上别好的红色十字架，真的……他?

湘葵一时愣住。

癸未似乎有些不耐烦:“看来你还真想被神坛召回。”

湘葵:“我……可以先喝一杯水吗？”事已至此，不管是不是本来的世界，她都要小心谨慎，也想办法弄清这里是哪种世界。梦世界，还是过去未来，亦或者架空的什么的，她首先要清楚。

癸未的神色甚是微妙:“……算了，时间还长，静候佳音，呵。”

“水什么的，这里可没有，先跟我走。据说在黑暗府邸待久了会看见冤魂，害怕就赶紧离开这里。”说时，湘葵很明显看到了他嘴角的嗤笑。

湘葵倒也不怕这些有的没的，就怕这个世界不能以常理来判断，就像她的梦世界一样。

湘葵:“没关系……我相信你。”

走在前面的癸未顿住了脚步:“我们的百灵鸟还真是不知危险是何物。信我?如果出了意外，我可不管。”

湘葵提起花纹繁复的长裙快步跟上，裸露的足指踩在颓圮的地面上，她抬起头，认真的回答:“那就赌一赌，意外和出口哪个先到。”

湘葵的回答到有些让癸未颇为讶异。“看来我们的百灵鸟不似传闻那般……呵，开玩笑，传闻什么的，我哪有心思去了解。既然如此，你可得跟紧了。”

他继而走之，踩过层层盘踞在地的枯藤，脚步轻快又稳健，湘葵提起裙摆小心翼翼的踩过一些较为平整的地面，满地的枯藤对于一个赤足的少女来说真的很麻烦。

真是麻烦啊，湘葵看见繁琐的古典丝绸制长裙，动手扯了扯，感觉能撕开，她也不在多想，嘶拉——华丽的长裙被撕下一半，她把撕下来的一般再对半撕开，以很快的速度连着脚掌在脚上缠上一圈。走在前面的癸未听见这布料撕裂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转过了头，看见的却是少女半蹲缠足的模样，裸露出来的腿上也满是旧疤和伤痕。癸未所掌握牧师的魔法仅局限于轻触伤口进行基础治疗，在少女昏迷时，他仅仅治疗了裸露出来的手臂和手腕，全然没想到掀开她的裙摆治疗腿上更为严重的伤口，这令他不由的皱眉。

不敢想象这个少女经历了什么，说起来神室的金丝雀为什么会在黑暗府邸也挺莫名其妙的，关于这点的原因，癸未在接下任务前问过，可神室的那些老骨头闭口不谈，好像在避讳着什么。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可能还远超他的想象。

癸未停下了脚步，扶了扶额:“啧，早知道就不接这个任务了，金丝雀，你还记得来这里之前经历了什么吗？”虽然癸未觉得问这句话等同于白问。

湘葵思考了一会儿，她并没有身为这个少女的记忆，至于什么经历，她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从眼前这个归海癸未口中获取的信息倒是有关于西焚族和东海族的，癸未在图书馆时同她说过这两个族群的爱恨情仇。还有应该等同于归海癸未师父（老师和父亲）的归海氏书……他们是东海人吧?那癸未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起来像是西焚族所在的地方呢？

几番思考，湘葵最终摇了摇头。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我知道你……”湘葵试探性回答。

归海癸未:“哦?什么都不记得却知道我?我觉得我会信吗？”

湘葵咬了咬嘴唇，似在斟酌着用词:“信与不信，那就看我说的对不对吧。”

湘葵:“归海癸未……是你的本名吧?因为你算不得西焚族的人。而且，你还有个师父叫海氏书，其中还牵扯到一个帕尔罗神庙的耀阳神女景万苏，也就是安洁莉卡神女殿下……对吧。”

湘葵在赌，尽管她在说话途中已经看见了癸未的眼睛里藏着一种杀戮的味道。

癸未:“还知道的不少……他们的故事算得上人尽皆知，可是从来没有人提起一个叫归海癸未的人啊。小金丝雀啊，有没有人告诉你知道的太多，死的越快么?”

湘葵:“看你反应，我说中了吧。生死只在一瞬间，于我而言都一样。”言罢，她的神色异常坚定。

湘葵:“我确实不记得其他，包括我自己名字、背后的势力，还有你说的那什么God's larks……神赐的歌喉，我几乎没什么印象，甚至觉得新奇。”

湘葵:“所以……”

癸未抬起手，有意打断了她:“可真有意思……”

癸未:“既然如此……呵呵。”

癸未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催动神域的力量，仅仅一瞬，空旷的走廊回荡起一阵风声，紧接着，他们的脚边泛起一地凉意，走廊上碎掉的琉璃片儿也受了影响晃动起来，最后甚至自主飞旋在他的周围，他随便挑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琉璃碎片儿，脚尖轻掂在上，风起助推，琉璃片儿竟载着他浮起，湘葵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搂着腰部，被一齐带走。湘葵很明显的感受到他戏谑的语气:“最好抓紧，呵……接下来可是得全力冲刺。”

话音刚落，琉璃片儿咻的一声便直直的向前!

湘葵:“?”

湘葵:“!!!?”

一切都猝不及防。

……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