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谓意图

清溪想起隔烟与桃尽离开的场景，眼睫垂下，澄碧的眼瞳平静。当时小师妹好像有些不对，她看起来过于激动了，偏执的情绪这样显现出来，可不是件好事。

　　至于折花大典，她本就打算前去。毕竟，这可是个重要剧情点。

　　清溪最后将剑擦拭了一遍，便起了身欲去屋内。她的头发并不怎样长而密，只是乌黑如研磨好的墨，用水色发带束起，风吹时格外飘逸。

　　一朵洁白的梨花飘啊飘，落在清溪发间，像一枚上好的发饰，香气清远。这样轻微的触感，清溪眉头都不皱一下，无所谓地只是往前走。

　　她刚要推开屋门，院中禁制忽然被触发。清溪微微偏头，那梨花便悄然落在她雪白衣摆上，不分彼此，只同滚边的水色映衬。

　　“楼斜师兄，你怎么来了？”

　　清溪话问得很客气。毕竟他们实在也不如何熟悉。

　　来人怀中抱着一卷卷书，身着丹色衣袍，宽袖长衣。手腕处系着一截飘飘的红色绸带，略有些卷曲的黑发散开。他相貌精致昳丽，貌若好女，凤眼狭长，眼尾缀着一颗殷红小痣，平白多几分妖娆妩媚，万种风情皆收眼底。只有似笑非笑翘起的唇角和犹有几分锋利的面部轮廓暴露几分尖锐，但那裹在泼天富贵雍容中，乱花迷眼。

　　楼斜音色也动听，若玉珠碰撞、滚落在盘中，天然有奢华气。

　　“是啊，桃尽那家伙说，叫我来带给你这些书呢。若不是她指派给我，我到还真不知道师妹你喜欢这些话本子。”

　　清溪一笑，不置可否，只开了禁制，他便缓缓步入庭中。庭中雅致，栽种着一颗梨树，风一大就簌簌落着花，但看起来不像是清溪本人的画风。楼斜扫视四周一眼，挑眉说道。

　　“师妹这随波苑看起来终于像样了，燕微雨给你布置的？”

　　严格来说，他该叫燕微雨师姐，因为燕微雨就是楼斜的师姐，还是直系的。

　　“不是啊。”清溪摇摇头，她腰间佩剑，剑鞘精巧，楼斜知道剑刃寒光有多雪亮，顷刻便可劈山断海，但她从来不肯轻易出剑。

　　他憎恨她这份高傲。因为他同样也是傲慢之人。楼斜微敛神色，注意到清溪朝他看来一眼，平平淡淡，水漾冰凉。

　　她个子也是中上，站起来身姿笔直如松竹，看不出来分毫吊儿郎当的模样。

　　清溪歪歪头，打破这种错觉。她抬了抬袖子，掩住半边面容打了个哈欠，语调有些倦懒。楼斜眼尖地发现她乌黑的头发微湿，点缀着几颗晶莹的露珠。

　　莫不是在这坐了一夜？他惊异。如愿地问出。得到少年漫不经心的回答，“是啊，不过不止呢，练了三日夜的落花流水剑，亏得我悟性还成，日夜钻研总解出来了。”

　　她眼瞳闪闪发亮，那样光明璀璨。楼斜掩在袖下的手蜷起，狠狠地握住，以至于指甲掐进肉里才能控制住自己那股晦暗的心思。他狼狈地撇过头，憎恨愈浓，面上却还莞尔笑着，说出试探的话语。

　　“隔烟呢？他身为大师兄，怎么如此不称职？可惜我不修剑，不然一定为师妹答疑解惑。”

　　清溪像是没听出他的潜在意思，啊了一声，说。“那便谢谢楼斜师兄好意了。至于大师兄，他去帮桃尽师妹的忙了。”

　　楼斜哑然，又像是轻嗤。“桃尽？也是。”他走过来把那堆书放在桌子上，忽然问道。

　　“所以这院子？”

　　清溪觉得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不明白为何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但这没什么，她便无所谓地回答了。

　　“我自己布置的啊。”

　　“你自己……？”楼斜怔住了。“你不是说不会布置去问别人了吗？”

　　“是啊，但燕微雨师姐又闭关了，其他人都有各种各样的事要忙。我只好自己自力更生喽。”清溪耸耸肩，她垂下眼睫，看起来有些乖顺，露珠顺着她的发滴落，少年的发越发黑，皮肤越发白，几乎有些魔性。

　　楼斜觉得自己的脑子轰轰的，狼狈与憎恨促使他咬住牙齿咽下血腥味，再扯开一个与往日无二的笑容，他却仍不忘自己的目的，说道。“师妹这次会去参加折花大典吗？”

　　“会去。”清溪回答。

　　楼斜便笑着点头，说一句告别，转身快步走了。

　　他没听见少年那句真奇怪，清溪注视青年几乎可以说上落荒而逃的背影，皱了眉头，说。“这人怎么连亲师姐闭关没都不知道啊。”

　　她支着下颌，舒缓开眉，盈盈一笑。

　　“唔，大概又是情爱的事吧。”

　　清溪不喜欢对人做出评价，尤其像是楼斜这种亦正亦邪，任何事情都可以游刃有余之人。对他们任何的评价都似乎有失公正，人性的复杂与多面令人头痛。她不是个多锐利的人，但出奇的，清溪经常看对人。

　　比如说，二师兄隐野或许想杀她这件事。她明白自己周身危机四伏，而绝对不止隐野一人。

　　说回正传，楼斜是导致小师妹桃尽决定将这个世界引入“既定结局”的大功臣。

　　师妹是《修仙之倾世》的主人公。原名阿霖的她貌不惊人，开朗活泼，虽无修仙的天资却也勤恳聪慧，是邻里夸赞的好姑娘。十五岁那年，“日蚀”之种却寄生在她身上，操控阿霖杀了邻里乡村千百户人口，最终因力竭倒在血泊之中，“日蚀”特有的蛊惑能力使她避开一切，被认为是“受害者”。

　　只有楼斜，寄居在一家大户人家下的表公子，弱不禁风，相貌出众，有意被招为赘婿的他正在筹备参与科举。事发当天，他跋涉去附近比较繁华的镇子买东西。因而幸免。

　　他是共犯。他与阿霖曾互诉衷情，因而甘愿帮她掩埋一切。但真的吗？那些价格千金的绫罗绸缎，便是连那户人家也负担不起。那行走间天然的贵气优雅，只站在那里便可以看出来的浑然天成的从容。分明是王侯子弟才拥有的气魄，那是被金钱财权堆砌出来的，是常人难以拥有的。

　　被赐名为“桃尽”的阿霖逐渐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美貌与天资，也日渐阴郁消瘦下去。她变得更为依赖楼斜，直到某一天，女孩听见青年用照旧轻轻的柔软的语调，说出将她的心刮得鲜血淋漓的话语。

　　于是桃尽变得越发美丽，如颓败死寂的花朵，开放的那样艳丽又那样糜烂，她变得疯狂、优雅、视人命如草芥尘埃、在深夜歇斯底里地无声流泪。她找不到属于过去那个自己的开朗与骄傲了。

　　她决定就像万年前天机阁主所预言的那样，让一切走入既定的结局。

　　但如果这一切当真如她所愿，这方小世界会毁灭。世界意识不得已招来玩家Q与系统003。请求他们完成任务并会给予报酬。

　　玩家Q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