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义还是残忍

　　 宋识鸣解开结界，女人已经消失了，陈久表情看起来像是已经猜到这样的结局了一般，并没有什么起伏。

　　“你、宋识鸣，谢谢。”陈久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般。

　　宋识鸣突然张开双手，一脸无辜地看向陈久。

　　陈久“诶”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道:“干、干嘛？”

　　“拥抱。”

　　陈久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抬头再看向宋识鸣，少女依旧是一脸真诚，“看到前辈脸的一瞬间，很想、这样做。”

　　陈久脸“蹭”一下就红透了，心里一直庆幸沈驰节看不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宋识鸣将手放了下来，眼神放空，像是思考什么一般，“前辈，刚刚那个人说，她有些后悔对前辈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了，还有希望前辈不要被阴暗困住。”

　　陈久咬着下嘴唇，低着头，眼睛匿在刘海投下来的阴影里看不清，声音略微有些哽咽道:“如果是这样，那真是、一个好消息呢！只是今天的风好大啊……”

　　“嗯，起风了呢，前辈，风中还有熟悉的气息，很舒服的感觉。”

　　陈久将头发撩上去，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拥住宋识鸣，“今天风好大啊，宋识鸣，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们都消散在风中，又是我一个人。”

　　宋识鸣拥住陈久，语气放轻，“不会的，不会让前辈一个人孤独的。”

　　“只是前辈，这个梦该醒了，我们在现实中从来不会缺这一点时间。”

　　少女语毕后，梦境如掉落的墙皮一般快速消散掉，最后再一次沉溺在碧蓝的湖水中。

　　陈久身体剧烈颤抖，像是极力想从噩梦里面摆脱出来一般，睁开眼，就看到宋识鸣的脸近在咫尺，吓得咕咚就冒了两个泡泡。

　　“？！”

　　宋识鸣牵住陈久的手腕，加速往越衡他们消失的方向赶。

　　陈久感到心中一阵怅惘，怅惘过后却又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嘴角露出一抹轻笑。

　　宋识鸣在看到越衡他们身影的第一时间就拉动红绳，秦虹立刻抬头，看到两个人的身影后立马游了过去，每个人脑袋上都来了一拳。

　　越衡笑了一下，指着被海草和泥土植物覆盖着的物体，做了个手势——进去那个地方。

　　陈久举手，但又想到自己不会手语，随后又放了下来。

　　宋识鸣反应最为激烈，像是憋着什么不说出去就会立马爆炸的话一般。

　　秦虹想了一下大家的身体状况和朔珩的憋气状况，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压强迟早逼得所有人将全部精神力耗在保护肉体上面。

　　她游到物体前面，抽出刀，将刀身举到面前，闭上双眼，无数道气刃裹挟着精神力冲向物体。

　　“好厉害。”宋识鸣睁大双眼，内心感叹道。

　　细小的绿色幽光闪过漆黑的眸子，宋识鸣轻笑出声，陈久连忙回头，看着宋识鸣的有点恶劣的笑容。

　　“原来、她居然还能这么笑么？我还以为她就只会没心没肺的那种笑呢。”陈久心想道，内心感到有些新鲜。

　　没想那么多，陈久游到地宫附近，从外套里拿出一沓泛黄的符箓，宋识鸣感觉到了不妙，等陈久感知到的时候，宋识鸣已经单手将刀插进一块巨石里，另一只手死死拽着陈久的外套。

　　水中的压强将两个人不停往压强小的地宫挤压，陈久感觉如果宋识鸣刚刚没有抓住自己的话，他会因为没反应过来连瞬移异能都用不出来，然后卷入那个未知之地。

　　又、给她添麻烦了吗？

　　为什么要说又呢？

　　这种事情，不需要细究了，果然，自己还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啊，即便做着救世主的工作，却也还只是一个只会拖累别人的社会废虫啊！

　　沈驰节说的没错，他这种人，如果没有人给自己一拳打醒，如果自己没有目标的话，和路边的混混有什么区别呢？

　　一直和这个蓝发少年争吵的资本在哪里呢？

　　惨吗？

　　沈驰节这个人出生就没有体验过家，捡垃圾，与狗抢剩饭好像都是家常便饭吧，十岁好不容易被异能局的前辈从任务中发现并收养，只一年，家、不复存在。

　　他好像从来没有因为惨而卖弄，矫揉造作呢，也没有因为过去卑微而逃避过去，这算什么啊！

　　所以说到底，应该被瞧不起的，从来都应该只有他自己啊！

　　陈久掐诀瞬移出了地宫压强范围，没有自己这个累赘，宋识鸣应该会很好脱身吧。

　　宋识鸣望向不远处的陈久，突然手松开了刀柄，压强压着她往地宫走，朔珩呼吸一紧，宋识鸣切断了共感，她准备干什么？！

　　她没有接受过训练，能在水下憋多久，而且不止这个，她该如何在洪流中安全保护住自己啊！

　　少女全神贯注，在经过破损处的一瞬间，将手伸了出去，死死抓住破损处，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拥有瞳术异能的陈久和越衡清楚地看到——宋识鸣手部抓着破损处的地方一直在不断渗出红色液体。

　　没有人敢妄动，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确定自己是否有宋识鸣那样的反应力，会不会给宋识鸣再一次添乱。

　　少女松开一只手似乎是准备拔刀，奇怪的是她没有直接抽出刀身，而是选择了一种更加费力的方法握住完整的刀，将刀鞘插进地面。

　　突然她感觉手上有点松滑，原来是因为手心的肉被水冲散了，减少了摩擦力，她将精神力覆在手上，多用了几分力抓紧破损处。

　　秦虹睁大双眼，心想道:“太莽夫了，明明知道这是水下活动，居然连潜水服都不带，居然同伴都没带齐，我居然……还这么冒失的劈开了那个建筑。”

　　虽然精神力阻隔了外物，但力挤压伤口所带来的疼痛感还是无法避免。

　　少女又一次松开了手，陈久近乎按捺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想要靠近那个区域内了。

　　宋识鸣双手掐诀，一个绿色的屏障在刀鞘的位置建成，隔绝了外面的水流，宋识鸣的身体因为水流消失，没有了垫的东西，重重砸在坚实的地面上，传出一阵闷响。

　　虽然传过来声音已经很模糊了，陈久还是听清楚了，那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那货还真是疯的彻底啊！

　　越衡也被她的操作吓到了，像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一样，只能想到其他的人，不明白自我所存在这件事情。

　　这不是大义，是残忍，是只对自己一个人的残忍。

　　宋识鸣用只是有几道抓陈久外套时被割出口子的手强撑着起来，对着陈久他们挥了挥手，大喊道:“前辈，我没有让你们受伤对吗？”

　　脸上是对于自己受伤这个现实无所谓的表情。

　　陈久听到后，咬紧牙关，瞬移到了宋识鸣的面前，双手抓住宋识鸣的肩膀，怒吼道:“对什么对！”

　　宋识鸣似乎不解，明明自己干的这么出色，为什么陈久前辈会这么生气呢？

　　为什么呢？

　　生气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呢？该怎么发生呢？又是什么感觉呢？

　　什么叫生气吗？

　　像前辈那样，皱着眉头，睁大眼睛，咬紧牙关，死死盯着一个人么？

　　哥哥好像也有过这个样子，原来那个时候哥哥是在生气么？

　　为什么呢？

　　宋识鸣想不明白，她突然推开陈久，手上的鲜血不小心蹭到了陈久的衣服，她往后退了几步。

　　她用好的那一只手揪住心口出的圆领袍布料，脸上是迷茫神情，“为什么、前辈，为什么，我不会前辈那种表情呢？”

　　“为什么、前辈要露出那种表情呢？”

　　越衡和秦虹看着他们两个人争吵，也只能无声地看着，他们两个也不明白，为什么呢？

　　好像他们两个从来没了解过陈久一般，他不是一直都没心没肺且臭屁自恋吗？那么宋识鸣的事情，关他什么事？

　　陈久第一次将情绪完全发泄出来，“因为你太笨了，我明明告诉过你，保护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不是吗？”

　　“宋识鸣，没遇到你和沈驰节之前，我还没有这种羞耻感，你们两个的出现让我好像就变成了一个笑话一般。”

　　“看到了吗？这就是一个弱者的无能狂怒！”

　　越衡刚想走过去安慰陈久，秦虹伸手拦住了他，“让他发泄一下，这是他所需要的，也是宋识鸣想要的。”

　　“嗯。”

　　陈久:“沈驰节让我知道，我一直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我以为我双脚跨进了异能局就可以摆脱那个女人所讨厌的混小子，可是我从来没有变过，我足够自私，我以为没有什么关系，可当我看到你！”

　　“看到你以后，我、我突然就懂了，我就是一个只做小恶躲在大恶后面的卑鄙小人而已！”

　　宋识鸣突然抽了陈久一巴掌，血液有几滴还甩到了陈久嘴边。

　　这一巴掌把秦虹都弄懵逼了，这么突然就上身到互殴环节了？

　　“前辈现在可以让我开口了对吗？”

　　“我并不喜欢前辈说的话，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前辈哪怕是前辈自己，如果前辈真的那么自私的话，那么愤怒这个情感，又因何而产生呢？”

　　“无爱者淡泊，自私者薄凉。我哥哥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

　　秦虹凑近越衡耳边念叨道，“不是我破坏氛围，总感觉这像我看过的一部十多年前的漫画里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