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07:捞月

　　朝朝侧身让他进来，沉默良久，终究转过身去。

　　情绪拉扯得厉害，郭麒麟的话她答不了，也不想答。

　　“你的声音……你……这么多年……”郭麒麟思绪万千，想说什么不知从何说起，几句没说完，已经被情绪击败，捂脸落泪，甚至不敢叫朝朝转过身来看他。

　　这么多年，他真的从未原谅自己。

　　倘若那天，他没有说错话，倘若那天，他没有昏迷过去，倘若……

　　朝朝，你恨我吗？

　　这话他问不出口，答案如何能解她十年苦痛，也解不了他自己心中责怪之魔。

　　朝朝肩膀耸动。

　　尽管郭麒麟没有问出口，她却在心中自己诘问自己。

　　——你恨他吗？

　　恨他打碎自己十余年宠爱的真相，恨他被爱比自己多，恨他弄巧成拙，还是恨他无能为力？

　　朝朝通通不知道，那时候她也才十四岁，怎么可能从这般交织的网里看清屏障，理清思绪。

　　终究，她转过身，看着同样落泪无言的郭麒麟，她冲他伸手，笑容实在难以出现，她只能勉强扬了扬嘴角，明明眼泪纵横，她还是顺从心里那份最亘久的想法。

　　——我们抱一抱吧。

　　郭麒麟怔愣片刻，泪眼模糊里，少女伸出的手像是要把他拉出泥潭。

　　他愕然，不解，又惶恐唐突。

　　是他亲手打碎他们的关系，如今缝补拾起，却是她先伸手吗？

　　郭麒麟将她捞到怀里来，扣紧她瘦弱的肩，仿佛第一次从水中将月亮捞出，珍视得几近失语。

　　一向巧舌如簧心思细腻，做事得体不漏痕迹的人，如今磕磕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朝朝——郭今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的眼泪还在流，但是情绪却慢慢平复了下来，好像因为郭麒麟的眼泪，她没有那么激动了。

　　这十年，他一定，一定也过得很不好吧。

　　“朝朝，朝朝……”郭麒麟找回自己的理智，他轻声细语，怕她生气推开自己，“我，我不知从哪里说起，可这些年，我真的一直在找你，可是……可是那几个劫匪早就被正法，我……”

　　朝朝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拥抱让她感受到他温热的胸膛，生动的，鲜活的人啊。

　　于是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做回应。

　　「没关系。」

　　好像是这个意思。

　　郭麒麟没揣测，过去像一团杂乱的线，他好像无法找到线头。

　　朝朝只好叫他松开自己。

　　当年的事……她垂眸，让郭麒麟坐在沙发上，自己则给他泡了一壶茶。

　　郭麒麟看着她在这个四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走来走去。

　　十年未见，她长高了，也更瘦了，长开了许多，眉眼里都是清雅的美。

　　郭麒麟在心里默念。

　　朝朝……

　　茶叶沉浮，朝朝给他斟茶，随后拿出手机，郭麒麟以为她要跟自己加微信，谁知她只是打开备忘录。

　　她要打字给他看。

　　郭麒麟屏声静气，不知她要对自己说什么。

　　她纤纤素指灵活极了，只是几番迟疑，打了又删，最后数分钟过去，她才递来手机。

　　「我很好，请不要再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