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在身后

烈日灼心，阵阵热浪几乎把人拍倒，元宝随意拿手抹一把额上的汗，小心的在越野车反光镜理理头发，然后正正作训服，朝着门口匆匆走去。

远远的，一个高挑的姑娘冲着他挥手。那女子一身职业装，柔顺飘逸的长发简单利落的盘起来，左手拿着个小小的行李箱，笑起来的眼像是细碎的星芒。

“芸芸！”

那姑娘便笑着跑过去扑进元宝怀里，然后心疼的揉揉元宝的脸，“怎么瘦成这样啦！”

斜上方的监控摄像头完美的录制了这浓情蜜意的一切。原本看芸芸的着装与气质，该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子，可看如今直在元宝怀里钻，笑的浓情蜜意的娇憨姑娘……

老狐狸有些没眼看，堪堪背过身坐在桌子一角，挪喻开口。

“元宝也真是的，这可是军事重地，也太没些样子了。”

雷战喝着咖啡，“人家这么久没见了，这有什么的？”

老狐狸被短暂的噎了一下，干咳一声，“我到底是老古董了，年轻人的事看不明白了。”

雷战没应声，只是端着一杯漾着微苦热气的咖啡默默地盯着监控里的画面。他不得不承认，他像一个小偷一样窥视着别人的幸福，会不自觉的想到当时的他和安然。

老狐狸顺着雷战的目光看去，屏幕上的那幸福太惹眼，老狐狸无奈的把手放在雷战肩上，轻拍。

“有些事，该过去了。”

要放过去吗？

雷战被这一念头吓了一跳，这些年来，安然是他日夜思念的人，他从来不曾动摇过自己的决心，一直守候着安然和自己最初的爱恋，似乎成了他的另一个信念。

可是刚刚，微不可闻的，他心里一刹那的想要放开安然的手。

至深至浅的怀念，至亲至疏的心意，不咸不淡的单身汉生活，雷战扪心自问，他做好了迎接新生活的准备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元宝领着芸芸跨进了监控室的大门，雷战有些心虚的关掉屏幕上的监控画面，起身先行绅士的冲着芸芸点点头，元宝在一旁亲昵的介绍着，“这是我的女朋友，芸芸。”

芸芸笑的温和，和雷战老狐狸短暂的握手，坐下开始交谈训练的任务。

等时间一到，消磨过去一上午的时光，雷战领着芸芸，来到了火凤凰众人面前。

彼时的女兵们，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身材高挑、举止优雅的女人，田果小心翼翼的比对着自己和芸芸，不无凄惨的冲着欧阳倩小声抱怨。

“我怎么那么没女人味啊。”

芸芸是十足十的美女，清浅鞠躬，面带微笑，声音更是说不出来的缱绻温柔，“大家好，我是李晓芸，是你们的礼仪老师。”

沉浸在温柔声音的火凤凰们有些狐疑的互相对视一眼，叶寸心心中了然，倒显得年纪最小的她一幅老成持重的长者模样。

雷战的眼神在她们之间掠过，像风一般，却与叶寸心突然交汇，雷战分明看见这短暂的一秒里，叶寸心的落寞都成空，取而代之的，是方才苦笑的眼神，在眼底映见他面容时，整个的闪烁起来。

雷战分不清是顶头的灯光，亦或是他的错觉，可雷战不知道的是，在叶寸心的眼里，他的眼神也是如此，如星璀璨。

叶寸心直勾勾的眼神比他预想的微热，他不自在的别过眼去。

雷战快速的忘记刚刚的一瞬，清清嗓子，目视前方，“今天开始，你们跟着李老师学习相关的知识。”

雷战努力的忽视，左前方火焰般的灼热。

对这些女兵们来说，障碍场长越野哪怕掉一层皮也在所不惜，可穿着高跟鞋拾起自己儿时芭比娃娃的梦想，却是比登天还难。诚如叶寸心活了两辈子的人，在踩着高跟鞋颤巍巍的走台步时也忍不住腹诽。

唐笑笑老本行便是这些，踩上鞋稍微走了两步，就已经驾轻就熟，与芸芸走的不相上下。

小蜜蜂在一旁把手搭在哈雷肩上，不住地点头。

“我说——这唐笑笑走的还真不赖！”

哈雷瞥小蜜蜂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要我看，曲比阿卓走的也还不错。”

小蜜蜂敏锐的嗅到了些什么隐秘气息，贱笑着凑到跟前去，低声一喝。

“你小子！别是看上人家了！”

哈雷有些吃羞，脸上又是每次吃瘪必出的“再多说你就死定了”的脸黑表情，小蜜蜂有些瑟缩的瘪瘪嘴，嘿嘿哈哈的跑远了。

当然，走的最好的人大家心里都有不同的人选，但若是评评谁是走的最稀烂的那一个，叶寸心绝对是最热门的人选，没有之一。

李晓芸有些头疼的扶额，微微闭眼，脑海里都是叶寸心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走的像个响尾蛇的奇葩样子。

就在芸芸闭眼自我拯救的那不过几秒的功夫，响尾蛇在颤巍巍的走台步的时候，只听见清晰的“嘎嘣”一声，脚腕上有了一股直钻的轻微疼痛，然后便是控制不住的下跌过去。

有些眩晕、模糊的感官放大的时候，叶寸心的手触到冰凉的物什，一股薄荷般清凉的味道裹挟而来，一双有力的手紧紧的抱住了她，而叶寸心的额头上，炽热鼻息打在她碎发，发丝轻扬，有点痒。

叶寸心抬头，对上雷战的眼。

慌乱中抓着雷战的手臂的葱白手指攥的指尖发白，疾风如劲草，叶寸心承认，如果现在旁边有台心率机，那台机器也许会爆表。

雷战面上并无波澜，只是停顿一瞬，稍一使力扶起叶寸心，甚至有些不紧不慢的干咳一声，然后躬下身子，捡起那双已经掉了跟的黑色高跟鞋。

叶寸心有些窘迫的咬咬嘴唇，掉了跟的那只高跟鞋被雷战拿在手里，她歪歪扭扭的站不稳，像个仓皇出逃的小兔子，不知如何是好，但还是骄傲的挺着胸膛。

像极了村口的熊孩子，不知悔改的那种。

眼前的人难得露出这副模样，雷战不自觉的有些笑意，深呼吸来压制，然后开口，只是面上虽仍如常，语气却温暖的不含一丝淡漠。

“你跟这鞋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叶寸心认命般翻了个白眼，“报告！深仇大恨！”

欧阳倩小心的向田果投去暧昧的一眼，田果有些搞不清状况，小声嘀咕，“什么情况？”

欧阳倩眯眯眼，“当真是柔情似水啊。”

唐笑笑半含笑意微微补充，“也道是两情若是长久时。”

谭晓琳心里是有些别扭的，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举重若轻的态度，不无私心的客观公正，面上微冷，“训练时间，别胡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被质问的响尾蛇此刻置若罔闻，雷战被她那一副“爱咋咋地”的地痞流氓般的赖皮搞得一时无言，有些无奈的轻叹，很轻，几乎没什么马脚，从身后的箱子里又拿出一双新的高跟鞋，纾尊降贵的俯下身放在叶寸心光着的脚前。

“穿上。”

白净的脚此刻踩在沙尘遍布的水泥地上，白的晃眼，雷战只敢看一眼，就被晃得别开头去。

叶寸心扶着沈兰妮的小臂颤颤巍巍的穿上，有些奇异的气氛，芸芸打圆场般拍拍手招呼大家，“咱们接着练吧。”

雷战信步走向她们的身后，收回视线，不想再看某个颤巍巍没个样子的人影，却总有些不放心。

于是雷战又一次在人堆里锁定她的身影，明明叶寸心个子小，瘦弱得很，还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男孩子小短发，剪的都快冒青皮，几乎没有女人味的加持，掉到人群里，雷战无论如何都应该一一分辨才能找到的。

可雷战发觉，他总是能一次次的，无论是之前选拔百余人中，还是如今的八个人里，穿越人潮，将叶寸心的倔强身影尽收眼底。

叶寸心小心的回头，有些安心。

余光中的雷战，一直如松柏，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