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43）

是日，昏暮。

落日熔金，雾霭初起。

被拘在徵宫正殿整整两个月，眼瞧着快要“自由”了，沉稳如花神玥也不免欣喜万分，迫不及待地想要松活松活。

而贴身伺候她的绿禾，见一切准备妥当，便悄悄关上门离去。

殿内。

只裹了件单薄外袍的花神玥起身，赤足踩在柔软的铺地厚毯上，身姿轻盈地如蝶般飘到屏风后。

如今才入夏，不冷不热。

且有宫远徵的吩咐，下人们不敢懈怠，仍日日烧着地龙。不过倒是稍减了些炭火，不至于太燥太闷，顺道也能让那一方偌大的汤池时时冒着热气。

生下孩子后的第一个月，花神玥不仅没法儿好好沐浴、日日喝着养身的药，就连儿子宫钰徵的满月礼也不曾露面，更没见过除宫远徵和绿禾以外的其他人。

直至第二个月，她才偶尔能去汤池里泡泡，却也待不了太久。

平时，宫远徵经常会来陪她，给她念书，讲讲外面的事，但他是一宫之主，药室那边有许多事需要他处理，制药炼毒也要他亲力亲为，所以无法时时刻刻留在正殿。

正殿这边的一应事务，是绿禾在打理。

她要安排好花神玥的衣食起居，也要盯着小少爷那边的情况，还要管着奶娘和院中的下人、避免出岔子，每日忙得分身乏术，陪花神玥说说话儿的空闲自然也少得可怜。

至于什么都不用做的花神玥，躺久了实在无聊，天天数着日子，盼着出月子。

眼下，终于“解脱”了，她不禁在被温热的池水包围时喟叹出声，而后享受地闭着眼，一脸惬意。

……

端着药出现在殿外的宫远徵轻轻推开门，不急不缓地走进去，接着又反手熟练地将门关上，不留缝隙。

“阿玥……”

甜蜜的呼唤，戛然而止。

殿内空空，没见到想见的人，宫远徵的笑容也瞬间收了起来。

不过侧耳细听，屏风后好像有水声。

他似是胡思乱想到了什么，立时僵住，耳边泛红，抓住木案边缘的手指也猛地收紧。

就这样顿了会儿，他突然深吸一口气，佯作镇定地抬脚往那边走。

掀起隔帘。

宫远徵目不斜视地直奔放置所用之物的桌子而去，可余光却忍不住在腾升的水雾里找寻着一个身影。

朦朦胧胧，袅袅娉娉。

即便是不甚明晰的背影，也足以令宫远徵心跳如擂鼓，霎时乱神。

“阿玥，该喝药了。”

搁下木案，他端起药绕到汤池另一侧，柔声提醒道。

听见他的声音，花神玥徐徐回首。眼眸氤氲，面颊飞霞，唇若含丹，濡湿的黑发在她如雪的肩头蜿蜒成妖纹，水中婀娜的身形更是若隐若现，恍惚有种诡异的惑人风姿。

特别是当她拨开水纹，游至身前，仰视着自己的时候，宛若话本子里的绝美鲛人临世，只一眼就叫人甘愿献出所有。

包括性命。

宫远徵单膝跪下，弯着腰，伸手将药碗递到她嘴边，失神地看着那药汁被慢慢吞咽，呼吸渐重。

最后一口，少女仰头喝得急，以至于些许褐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滑落，竟流去了非礼勿视之地。

宫远徵不敢乱瞧。

偏少女故意勾住他的目光，承水往后退去，轻启红唇。

“下来。”

命令般的语气，霎时解开了恶犬的枷锁。

只听“扑通”一声，药碗与某人一起坠入池中。

没多久。

水波荡漾间，便响起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婉转吟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