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归习惯,但并不影响我心疼你。”
看着少年隐入黑暗模糊不清的脸,花神玥悠悠地接话道:“若我当年没有去后山,而是留下来,如今应当会是另一番景象。”
至少,有人陪他一起在冷清的徵宫里肆意欢笑,有人能陪他一起上山采药,有人会在夜里留一剪烛,等他回家。
孤独与寂寞,是最难熬的独行。
也是催人迅速成长的捷径。
而她不忍心少年继续这样的生活,才执意离开花宫,提早回了宫门前山。
“姐姐……”听了这些话,宫远徵默默攥紧灯笼的手柄,眼波微动。
此刻,他的心像是塞进了什么,又胀又满,还暖得厉害。
连声音都不由地软成一片。
“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疏远我。
谢谢你仍然惦记我。
也谢谢你心疼着我。
“其实,我这些年过得很好。”
除去那些糟心的事,在宫尚角的庇护下,他过得还算舒心惬意。
“不过……姐姐能回来我身边,我真的好开心,也觉得好幸福。”
终于,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徵宫也多了一盏熟悉的灯火。
那是他盼望已久的场景。
微暗的光亮里,花神玥将他脸上的纯粹笑意尽收眼底,语气宠溺地叹道:“你啊……”
未免太容易满足了吧?
只要她回来就可以了吗?
那以后呢?
这次出后山,她可不是单纯地到徵宫静心养病的啊~
*
复行数十步,薄雾越发浓郁。
灯笼里燃起的烛火也不大明亮,几乎已经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这时,宫远徵忽然转身,向花神玥伸出手,说:“姐姐,就快到了。避免惊喜过早暴露,可能得麻烦你先闭上眼睛,由我带你过去了。”
花神玥不知道惊喜是什么,只配合地垂下眼睫,将手放进那摊开的掌心,轻而易举地交托了自己全部的信任。
宫远徵善用各类暗器与长短双刀,骨节处因此留了些薄茧,修长宽大的手也格外有劲儿,但触及少女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时,他却怕自己稍一用力便会弄疼她,所以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
恍惚中,他甚至怀疑自己牵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细腻得随时能滑脱的玉石。
心神也全部系于交握之处,不敢游离。
等来到目的地,宫远徵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然后在吹灭灯笼的间隙长出一口气,借此调整自己慌乱的吐息。
“姐姐,可以睁眼了。”
话音刚落,少年已然恢复平静,不见半分失态。
花神玥也依言掀起眼睫。
最先瞧见的是被起伏山峦围住的亮着寥寥光点的徵宫和几座灯塔,还有远处旧尘山谷里不属于宫门的人间烟火和流淌着月色的河流。
过了一会儿,她才看到无数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是栖息于草木丛间的萤火虫。
自由飞舞的萤光有独特的韵律,不用伴奏,便已谱写出了一曲夜之歌,令人着迷。
花神玥抬手,戳戳某只胆大的萤火虫,让那微光偏移了几分。
“姐姐,喜欢这份惊喜吗?”宫远徵轻声问道。
花神玥回眸一笑,欣喜应声。
“喜欢。”
“那要抓几只回去玩儿吗?”说这话时,宫远徵正跃跃欲试着。
“倒也不必。”
花神玥放下手,目色悠远且温柔。
“它们的生命太过短暂,捉回去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就让它们在这山林里享受难得的自由与宁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