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那片海（7）

1975年，寒冬。

下乡的肖春生攒了一年的探亲假，就等着什刹海冰场开业的这段时间，好回来放松放松。

正巧，生日将近的叶国华也和妹妹叶芳休假回家了。

原先玩儿得好的那些人，便相约着要聚一聚。

褚玥因为学校还没开始放假，但得提前准备复习和期末考，有些忙，无暇和他们去什刹海溜冰，要等下午放学后才有空。

和肖春生他们交情不算太深的叶芳本来没打算去，但是家里父母给她安排的那个相处对象，让她最近烦得不行，这次回来恰恰听说好友佟晓梅帮她找到了想看的两本书，可这事儿又不好在电话里说。所以，她们就一起去了什刹海。

有褚玥和叶芳当中间人，佟晓梅和肖春生他们也都认识。

今天是叶国华的生日。

大家一致决定溜冰后去吃顿饭，好好聊聊。

褚玥抽出空去了。

席间，她发现从前最喜欢追捧肖春生的陈宏军，好像对芳子起了心思，频频示好。

芳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但没明显表态。

她父母给她找了个家世相当的订婚对象，如今正不冷不淡地相处着，暂时没别的想法。

而且比起陈宏军，她现在的关注点只有自家蠢哥哥脸上那新鲜的伤，言辞间毫不掩饰对肖春生的迁怒。

——以前，叶国华跟着肖春生胡闹、和别人打架，经常带着一身伤回家。

有这些“前科”在，她下意识觉得叶国华这次的伤又是被谁给打的。

听她这么说，褚玥才发现叶国华右脸颧骨处有一片挺大的淤青。

“叶国华那伤，真是和人打架打的？”

饭后，大家在分岔口道别、各回各家，和肖春生走了一段路的褚玥突然这样问道。

“当然不是。”肖春生摇摇头，“他那是在鼓楼大街为了追女同志，自个儿摔的。“

“这么丢脸的原因，他又不敢说，别人自然以为他是和谁掐架掐得了。”

褚玥皱眉，叹道：“那你还真是冤枉啊。”

肖春生点头应声：“是啊。”

“不过，也是你以前给大家伙儿留下的印象太糟糕，所以芳子才会觉得这次叶国华的伤又是被你牵连的。”褚玥同情了他两秒，随即无情地损道：“要是你更乖一点儿，就不会被误会咯。”

“……”

肖春生无奈地指指自己，不服气地争道：“我现在还不乖吗？我可是很久没胡闹了啊，安分得不能再安分了。”

下乡后，大家都夸他靠得住事、踏实能干、勤劳勇敢，结果在小青梅这儿，他还是个坏孩子的形象，这让他很失落的好嘛。

“乖吗？”

褚玥歪头看着他，一脸质疑。

“那是谁画了女同志的肖像画，还随便张贴在什刹海外的？”

“芳子和晓梅可都看见了，你别想狡辩。”

当下这个社会，男女交往依旧很含蓄，但也没那么保守。

追求心仪之人不算太越矩的行为，可是，将女孩子的画像明目张胆地挂在什刹海那样人来人往的地界，还是过分了些。

大院子弟普遍出身优越，因为父辈的荣光，自小生活得就比大院外的人更恣意潇洒，行事作风也略显嚣张。自然，在为别人着想、换位思考的方面，他们就有所欠缺，也并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妥当，更不会去关心寻人启示里的女孩子因此有什么心情和遭遇。

明白褚玥话里的意思，肖春生被噎了噎，赶忙狡辩、不是，是解释道：“是国华缠着我非要给画的。不画他就不走，我也没办法。”

“那画上的女同志就是他昨天碰见的小仙女，为此还摔了一跤。你说，都那样了，我能不帮他的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