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菲莉希娅，明天见了！”车间的主任把自己的帽子和员工卡放回工厂门口的打卡点后转身向工厂外面正下班回家的菲莉希娅告别。
“再见，主任！”菲莉希娅背上她的斜挎包，一边回头挥着手一边小跑走出了工厂：“今天别忘了回去路上要帮夫人买菜哦!”
“喝!我对天发誓不会再忘了!”主任喊道，随后又面对着她的后背小声嘀咕：“小姑娘家都没成呢就管这么多……”
菲莉希娅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走在石板路街道上，想着待会儿回去该吃点什么好。
以前无论怎么选，基本上也都绕不开土豆和卷心菜这两样。
现在，全国所有的工厂都建立了工会，工人们的工资提高了许多，生活质量有了极大的改善。今天上班的时候，菲莉希娅听好多同事说家里装上了白炽灯，用上了自来水，有的人甚至还想攒几个月工资装一部电话机，要知道这可是以前村长或地方官员家里才有的高端东西。以前菲莉希娅在妈妈那里学到了许多美味菜肴的做法，只是由于自己独自生活后没什么像样的收入，因此也只好每天吃着各种各样做法的土豆。而现在，只要是市场上有什的蔬菜菲莉希娅都能做出一道好菜来，每天思考的问题也从“有没有饭吃”变成了“该吃什么”。
“今天的预算有三十卢拉，买牛肉要二十卢拉，羊肉是十五卢拉，猪肉十卢拉……”菲莉希娅靠着不太精通的算术算了一下今晚菜市场的购物清单：“……如果这样的话，还能有钱剩下来买一点番茄和罗勒，这样就能做肉酱通心粉了……”
菲莉希娅正思考着菜谱，突然眼前的街道上人变得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这么大动静?哪里的商铺降价了吗？还是又有什么地方的黑心资本家被工会的人抓起来游街了?”菲莉希娅见街上每个人都很好奇，便找了个穿蓝色制服戴安全帽看上去像技术工人一样的男人问：“同志，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哦，好像是说，日落之屋，就那家啥东西都特么挺贵的咖啡屋，出了款不得了得好喝的饮料，还贼便宜，俺就来凑凑热闹，看看能不能整一杯尝个鲜儿。”
“哦？好像有点意思，我也去看看！谢谢你啊同志!”菲莉希娅赶忙往日落之屋的方向跑过去。
在日落之屋门口，有不少人挤在店门前，叫里边的人喝快点他们都要等不及了。霞在厨房里行云流水地一杯一杯地调制咖啡，阿芙萝拉则站在门口一个一个飞快地记着每个人的顺序，两个人都快要忙不过来了。期间霞还把阿维萨以前买来一直没用过的室外桌摆了出来，好让更多人能先坐下来。但即使这样，这款新出的由咖啡和牛奶混合而成的饮料还是火爆得供不应求。
阿芙萝拉一开始并没有想到会这么累人，每接待完门口两三个客人，店里就会有一桌客人喝完走人，于是阿芙就要赶快去那一桌收拾然后飞快地把杯子洗干净把桌子擦干净把椅子排整齐，做完之后立刻回来接待已经久等了的客人。霞这边为了提高效率甚至还得摆一排杯子一次做好几杯。然而尽管两人都已经拼了命地卖力干活，还是有好多人实在是等不下去扫兴地离开了。
由于是第一次卖这款饮品，需要的大量牛奶店里并没有备货太多。因此在卖了大概两百杯之后，店里最后一瓶用来做甜点和调奶油的牛奶也用光了，霞只好和焦急等待的顾客解释已经买完了。聚集在店门口已经排了好久队的顾客只好沮丧的离开然后一个劲地追问喝过的人味道怎么样。
阿芙萝拉在吧台前的高凳上坐了下来，接过霞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把汗水浸透的脸长出一口气，然后又解开衣领想伸进擦擦身子，被霞叫住了。
“这么做很不雅观的哦，待会去洗个澡吧～”
“好的……真的好累，快忙死我了。”阿芙萝拉拿起吧台上的玻璃杯灌了口凉开水，舒畅地喘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受欢迎。”
“我也吓了一大跳呢。”霞满头大汗地收拾着每张桌子上的杯子和碟子，停下来擦了把汗：“连杯子都不够用了，以前店里从来都没有，甚至说我都从没想象过会有这么多客人。”
“嗨，两位，需要帮忙吗？”
阿芙萝拉和霞转头看过去，看见了穿着纺织女工制服的菲莉希娅正挨着门框站在店门口，朝她们俩挥手：“听说，你们家终于出了款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咖啡了。”
“诶嘿嘿，因为我们用的都是从世界各地采集到的最好的咖啡豆嘛。”霞笑了笑说。
“这位同志是你们新雇的店员吗？”
“准确来说，是我们新任的店长，阿芙萝拉·贝利卡。”
“哦？原来的店长怎么了？”菲莉希娅问道。
“他在前线牺牲了……”
“那真是很遗憾。”菲莉希娅向阿芙萝拉伸出手说道：“很高兴认识你，贝利卡同志，咱叫菲莉希娅·帕菲佳诺。”
阿芙萝拉一言不发，一脸严肃地盯着菲莉希娅。
“阿芙，怎么了？”
“小姐，你穿在围裙里面的那件衣服。”阿芙萝拉指着菲莉希娅身上的棕色呢子大衣淡淡地说道：“那是奥露西亚帝国的军服吧？我在数万具敌人的尸体身上见过。”
霞大吃一惊，先是看看面无表情的阿芙，又看看略有震惊的菲莉希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感觉到现场的气氛很是奇怪。
“嗯。”菲莉希娅没有否认：“咱是奥露西亚的军人没错，但是，咱不是帝国军的士兵。”
“我没听说过奥露西亚有什么军阀势力。”
“不是军阀，总之……”菲莉希娅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哎呀，反正不是帝国主义的士兵就是了。”
“你居然知道‘帝国主义’这个词？”
“咱又不是没念过书呀!同志，你认识一个叫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的人吗？”
阿芙萝拉突然觉得有点兴趣：“你是说写《国家与革命》的那个作者？我看过他的书，非常棒，像是卡尔·海因里希作品的解释和应用一样。”
“太好了!”菲莉希娅拿了把椅子坐下来说话，阿芙萝拉也坐下来一起谈：“是这样的，在奥露西亚帝国军里，有个叫列夫·托尔斯基的军官，特别认同伊里奇同志书里写的那些，他正在策划一场浩大的革命!不只是奥露西亚，是整个世界!要让全世界的工人农民都翻身做主人!咱听了之后就特别激动然后加入他们了!”
“可是，我天天都看报纸，我也没看到什么奥露西亚爆发革命什么的新闻啊？”阿芙萝拉有些质疑地说道。
“呃，因为，他是在帝国军队里鼓动士兵造反的，没过多久就被叛徒举报和其他几个职位高的抓进西比冰原去了，咱是一小兵没遭什么事，就被拉到前线去打仗了……”
阿芙萝拉皱了皱眉：“奥露西亚帝国连女性公民都征召吗？”
“因为帝国的法律就规定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必须为帝国服役嘛。”菲莉希娅继续解释。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捷诺维亚？”阿芙萝拉神情凝重地问道。
菲莉希娅沉默了。
她握紧了放在桌面上的双手，咬了咬嘴唇，额头上汗如雨下。像是正在被审讯的罪犯一样。
就在这时，霞端来了两杯牛奶咖啡，摆在了两人面前。
“放轻松一点嘛，战争已经结束了呢。”霞坐在两人之间微笑着说：“厨房里还有一瓶牛奶，是我自己留着喝的，刚才一直没拿出来。”
“呼，谢谢。”菲莉希娅喘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真是美妙的滋味，虽然咱不懂这些，但是真的很好喝呢。但是既然又有咖啡又有牛奶，不应该更贵吗？怎么那么多工人同志都在抢着买呢？”
“啊，你说这个啊。”阿芙萝拉用手撑着脸颊说道：“因为这一杯里只有十分之一的咖啡，其他的都是牛奶。”
菲莉希娅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杯子里淡棕色的液体：“这怎么可能？你的意思是我其实喝的这杯咖啡，里面有九成都是牛奶？!”
“其实是八成，还有一成是加热搅拌后做出来的牛奶泡沫。”阿芙萝拉掰着手指头说：“总共下来一杯的成本也就5卢拉。”
“只有5卢拉吗！”菲莉希娅难以置信：“可这真的是咖啡吗？”
“看你怎么定义了。”
“要是那些所谓高品味的家伙知道了，恐怕会暴跳如雷说你们暴殄天物什么的……”
“无所谓，我敢打赌那些有钱人知道的花里胡哨的喝法不比这少。”阿芙萝拉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也看出来了，人们喜欢喝这种牛奶和咖啡做成的‘拿铁咖啡’，这就足够了。”
“呵呵，看样子，你们接下来的生意会很火爆呢……”
“没那回事，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阿芙萝拉叹了口气说：“杯子不够用，桌子椅子更不够用，客人喝快喝慢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是啊，要是客人能把咖啡带走喝就好了。”
菲莉希娅随口说了一句，阿芙却猛然一惊。
“带走喝？等等，这是个好主意!”
“哈啊？阿芙，先不说我们杯子本来就不够，总不能让客人买了咖啡顺便买个杯子回去吧？再说一个杯子都比咖啡要贵了吧？”
“可以找些廉价材料的杯子嘛!连着咖啡一起卖，客人买了就走，不用担心客流量的上限!”阿芙一拍手，灵光一现：“要不就用纸做吧！纸又便宜又好做，而且喝完就能直接扔掉，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阿芙，纸碰到水不是会变湿变软烂吗？”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呀!”阿芙讲述起了她在战壕里的故事：“下雨天的时候，军队里传令的信纸在写好之后会涂上一层蜡，这样的话就不会被雨打湿了。我们可以试着用硬卡纸做一个杯子，然后在内侧涂上一层蜡，这样就能装液体了!”
霞顿时恍然大悟，立刻赞叹地一拍手说道：“你真聪明阿芙!你一下子就解决了好几个问题呢!”
“诶嘿嘿，要是没有霞在，我的这些想法也都没法发挥嘛。当然也要感谢菲莉希娅给我的灵感。”
“不用谢啦，咱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啦。”菲莉希娅不好意思地说：“啊对了，你之前想问的，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捷诺维亚这个问题……”
“没事，你说吧，我认为我是可以信任你的。”
“呃……这个……”菲莉希娅挠了挠后脑勺，满脸通红地说：
“铁路被绯德里希的飞机给炸毁了，大部队一路从奥露西亚顶着暴风雪走到捷诺维亚的时候，战争结束了，我所在的整个旅都被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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