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日子还没有结束

妈妈一周后死了。

阿芙在大雨中双眼无神地看着教堂后院里新立的石碑，上面写着一个和她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人的名字。

阿芙萝拉心里很烦，为什么葬礼进行到一半，天就下去了雨，前来参加葬礼的寥寥几人一结束祷告就像逃跑一般飞快地离去，只有阿芙一人在这里淋雨。

她没有继续待下去，待久了很有可能会感冒发烧。家里失去了唯一的资金来源后，阿芙已经没有经济条件去生病了。

今天在收拾母亲的遗物时，阿芙在母亲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被粗暴撕开的信封，上面写着“女儿的学费”几个字。

不用猜，也知道这些钱上哪去了。

那封奥莉维亚女子学院的邀请函，阿芙已经撕了，对于一个这辈子再也没有条件去上学的家庭来说，这张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信函不过是废纸一张。

从教堂回到家里后，阿芙每天的生活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自那以后，每天都会有不认识的男人来到家里，和贝利卡先生喝酒打牌，然后把酒瓶和烟头扔得家里满地都是。

阿芙想要组止他们，却丝毫没有面对那些看上去穷凶极恶的大人的勇气。

她只好在深夜里，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一个人辛苦彻夜把家里重新打扫干净。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碗里的燕麦粥也一天天变稀了，以前的日子里，家里虽然也很穷，但阿芙至少能吃得上面包，偶尔还能闻见肉味。如今连发硬的黑面包都很难见到了，即使有，也会被拎着棍棒的贝利卡先生恶狠狠地夺走。有一天阿芙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私藏了几块粗面饼干狼吞虎咽地下了肚，然后就不幸地被贝利卡先生发现，然后阿芙就被关进一片漆黑的储藏室里吊在天花板上挨了两个小时的棍子。一开始贝利卡先生打得很卖力，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到后来逐渐就变成了虐待狂一般的得意笑容，如取乐般殴打着哀嚎不断的阿芙。打到最后阿芙已经没有力气哀嚎了，他才没了兴趣，把储藏室的门一关就走了。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随着贝利卡先生赌博的频率越来越高，家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

从母亲的葬礼上回来三天后，阿芙就发现之前自己辛辛苦苦整理了好久的母亲遗物，像是母亲生前穿过的衣服，怀表还有结婚戒指都不翼而飞。阿芙丝毫也不奇怪，因为贝利卡先生自己的戒指母亲去世前就被他卖掉了。

又过了几天，家里的家具也一件一件地消失了，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一张桌子。到后来，连阿芙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也找不到了，阿芙只能把一张又脏又旧的破桌布用剪刀剪三个洞穿在身上。

母亲走了之后，阿芙还是一样要出去捡破烂赚钱。贝利卡先生很久以前就不工作了，他现在每天睁着眼的生活无非就是赌博和酗酒。

贝利卡先生要求阿芙每天必须赚够10卢拉，这在塞雷耶这座大城市里大概可以买上整整一公斤面包，也就是一个标准工人家庭一天的食物摄入。

然而，阿芙很清楚，这样的要求，根本就不合理。

在以前，阿芙只需要下午去捡两个小时的破烂，其他时间都是自己自由支配的。

像这样的收入，大约是50卢尼，也就是0.5卢拉。

但是现在，自己从早到晚都要在外面翻垃圾堆，没有午饭，没有休息时间。要是没有凑够10卢拉，回家就会被贝利卡先生揍。

天黑了，阿芙萝拉蹲坐在被电灯点亮却依旧昏暗的街头蜷缩成一团，旁边是废品堆得高高的手推车。即使阿芙早就习惯了干重体力活，但高于平常十几倍的重量已经让她精疲力尽，过于沉重的小推车即使拼尽全力也依然纹丝不动。

在寂寥无人的夜里，阿芙失声痛哭。

我好想逃走……

逃走，又能逃到哪里去？

这个家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可是离开了家，自己也无处可去。

阿芙自幼时起，就从来没有出过这片街区。尽管塞雷耶已经是全大陆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但在阿芙眼里这世上最高的也仅仅是附近工厂的烟囱而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阿芙完全不知道。

“妈妈……”回忆起母亲还在时的那些幸福的日子，阿芙的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过去的美好已经一去不复返，等待着女孩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与黑暗。

“我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机器声和呼啦啦的风声。

阿芙站起身来，她知道这个声音——是火车！

艾利克斯哥哥还在家里的时候，阿芙偶尔就会和他一起坐在河边的堤岸上，望着火车轰隆隆从眼前驶过，并猜测它要往哪里去。几乎每一次艾利克斯都会认为火车会去索拉捷诺帝国的首都维雅娜。

阿芙萝拉在报纸上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城市的名字，在她的印象里，那座城市里充满了金碧辉煌的古典建筑、琳琅满目的艺术品和满城缭绕的悠扬音乐。和她想象中教堂里的牧师所描述的“天堂”如出一辙。

阿芙萝拉看向身后的街道，想了想如果就这么回去的后果。于是果断毅然决然地跑向火车行驶的铁路的方向。

火车作响的声音越来越近，阿芙不禁加快了脚步。她很清楚火车的速度，要想跳上去机会只有一瞬间，能否逃离这悲惨的余生在此一举——

阿芙萝拉跑到了铁路旁边的草地上，此时火车头灯的光芒已经近在咫尺，大地在剧烈颤抖，与阿芙剧烈的心跳不约而同地保持了一致的节奏。阿芙看准时机，奋力一跃……

就在阿芙跳起来的一瞬间，她的衣服后颈就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给抓住了。

阿芙顿时心脏骤停。

“好啊！你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想跑？我看你是活腻了！”

贝利卡先生一拳打在了阿芙的头上，打得阿芙眼冒金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