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奈,快来迎接你的弟弟。”
洛奈不耐烦的放下书本极不情愿的缓缓走下楼梯,面前的小男孩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满脸的稚气却透着桀骜不驯的模样,那双酒红色的眼睛却格外引人瞩目。
“洛奈。”洛奈漫不经心道。
站在男孩身旁的漂亮女人笑道,“克里克,快和哥哥打声招呼。”
“我是克里克,哥哥!”男孩别过头闷里闷气的回答,还特意把哥哥两个字说的格外重。
这样幼稚的小鬼,洛奈十分讨厌也没好气的回道:“恩,弟弟。”
“洛奈,你带克里克熟悉下环境,我和你妈妈去做饭,好了叫你们。”
洛奈撇了撇嘴径直向楼上走去,心里不禁嘀咕那个女人才不是他的妈妈。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克里克跟在洛奈后面不情愿道。
“好,正合我意。”
又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春意盎然,阳光和煦,风吹过树枝上的花苞慢慢绽放,那是万物复苏的象征,更是生的开始。
这一天洛奈不喜欢的克里克也转到了他们班级,克里克热情开朗的性格很快获得了全班同学的好感,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凝聚力,那种魅力能让人不自觉地向他靠近,和洛奈不同,他永远都是孤零零的呆在一个角落,没人愿意理他,他也不愿意去和别人交流。洛奈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个怪物而已。
“洛奈,你早上的便当落下了,妈妈让我带你给。”
洛奈看着桌边的便当盒没有回话,又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你别理他,你知不知道他杀死了他的妈妈!”
克里克一怔,转头又看了看洛奈,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就像别人说的话和他无关似的。
“你们说话要有证据!”
“真的,他在医院差点掐死他妈妈,玲玲妈妈是医生她亲眼目睹的!”
“他就是个怪物,连亲生妈妈都想杀,他妈妈的死没准就是他做的!”
“你胡说什么!”克里克一把揪起男生的领子怒道:“闭上你的嘴!”
男生不服气的梗着脖子挑衅道:“这怎么还真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啊!难不成你们俩都是一样的!”
“混蛋!”
克里克一拳打在了男生的脸上,两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彼此脸上都挂了红,只不过被压在地上的男生被打的更惨烈些。
等两人被同学拉开时教室里已经没有了洛奈的身影,克里克心中不禁暗骂这人真是没良心,为了替他打抱不平他自己反而还走了。
“我回来了。”克里克喊道。
“爸妈今晚不回来,只有我们在家。”
“哦。”克里克慵懒的哦了一声便瘫坐沙发上,打架的时候不疼,这反过劲儿来还真有点上头。
“过来。”
克里克半睁着眼,不知何时洛奈坐在了他的身边,疑惑道:“干嘛?”
洛奈从药箱里拿出酒精棉花等清创药一把拽过克里克,惯性使然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你......你要干嘛?”
洛奈面无表情道:“别动,我给你上药。”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我说了别动!”
洛奈特意在他的伤口上使劲戳了几下,惹得克里克大叫连连,“疼疼!你轻点!”
“以后你不用替我出头。”
“那怎么行!怎么能任由他们说呢!话也会杀死人的!”克里克又压低了声音小声嘟囔道:“谁叫你是我哥哥呢。”
克里克明显感觉到洛奈的手僵了一下,但他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克里克不禁暗想这人是不是有双重性格啊?
“我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冷言冷语,除了他以外谁都杀不死我。”
克里克一怔旋即问道:“他是谁?”
“没事。”
既然洛奈不想说克里克也没有再问下去,一时间寂静充斥着整个房间略显尴尬。
“你的眼睛很漂亮,这种瞳色很少见吧。”
话刚说完,克里克连忙别开视线羞红了脸,此刻的他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他怎么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那是恶魔的瞳孔。”
“啊?”克里克一脸疑惑,他对洛奈说的话完全不能理解,这阴晴不定的性格莫不成真是他杀了他的妈妈?
洛奈收好医药箱淡漠道:“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晚饭妈妈已经做好放在冰箱里了,你饿了热一下就行。”
“那你不吃吗?”
“我不饿,你不用管我。”
言罢,洛奈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是的,他们都说那是恶魔的瞳孔,洛奈心里很清楚。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有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存在,像是不受控制的另一个自己。很多时候他做的事,自己都不记得,只觉得耳畔总有个声音在呼唤他,命令他要去做什么。
家里人认为他患上了精神疾病,去过不知多少间诊所,不知见过多少个大夫更不知用了多少药,最终那个家伙还是没有消失,只剩下自己被折磨到憔悴不堪的身心。
所以,洛奈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想找寻一个共同相处的模式,但另一个家伙却随心来去,毫不顾及他的感受,为了不伤到其他人,他把自己关在了牢笼里,一个谁都进不去的囚笼。
“洛奈......你该睡去了,你侵占这幅身体太长时间。”
“不!你走开!”
“我一直等你来找我,我很寂寞。”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缠着我!”
“我是你丢失的羁绊,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我,我一直在等你。”
“不!!!”
“洛奈!洛奈!”克里克不停的摇晃着洛奈的身体,可他却一直缠在梦魇中迟迟不肯醒来。
“洛奈!”
一股凉意瞬间侵蚀了洛奈的身体,他猛的一惊,惊恐的看着周围,是自己的房间!而克里克正坐在床边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我了!”
洛奈不停的调整着呼吸,可煞白的脸上依旧不见血色,那双放大的瞳孔里还是充斥着惊恐。
克里克拿起毛巾替他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脸担忧道:“你还好吗?”
洛奈点了点头,推开克里克轻声道:“没事,你回去休息吧,我去洗个澡。”
关上洗浴室门,打开花洒,洛奈看着镜子里的狼狈不堪的自己,淡紫色的眼眸充满了怒火,他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一直纠缠我!”
“我是你的羁绊,也是你。”
洛奈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刚才,镜子中映照的黑影是什么?那种被邪恶吞噬的感觉是什么!
“不!你不是我!”洛奈大吼着,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又大笑起来道:“如果你是我,只要我死了你便死了!”
“你不会死的,你也死不了。”
“你闭嘴!”
洛奈一拳打碎镜子,镜子里破碎的自己竟让他感到心安,看着血顺着雾气慢慢滑下,洛奈拿起一片破损的镜子,毫不犹豫的向着手腕割了下去。
虽然有些疼,但这种轻松是从未有过的。
“洛奈你在干什么!你醒醒!别怕!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是克里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洛奈勉强睁开眼,那酒红色的瞳孔透着深邃和神秘,好美,亦如朝阳又如晚霞,只要静静的看着就会感到安心。
“滴......滴......”生命监控器的声音,这声音对洛奈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守在母亲身边的七天,无时无刻的萦绕在自己耳边。
【好浓的消毒水味道。】
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淡紫色的眼眸透着摄人心弦的美。
“你总算醒了!”
克里克的脸突然映入眼帘,这让还在游离中的洛奈吓了一跳。
“我睡了多久?”
克里克伸出两个手指笑道:“两天。”
“哦......”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帮你叫医生?”
洛奈被这一连串问题问的一怔,旋即微微摇了摇头。
克里克摩挲着下巴思考着什么,突然眼睛一亮笑道:“估计你这几天在床上躺着也躺累了,今天天气那么好,不如我们出去溜达溜达吧!”
洛奈看向窗外,点了点头,“好。”
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风里也带着青草的香味,蝴蝶嬉戏般的在花儿身上飞来飞去,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机,而自己却像一具腐烂的身躯糟蹋了这美丽的景色。
“洛奈,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我也不管他们怎么说,即便你是恶魔我也会陪在你的身边,所以,你不要再封闭自己,请让我走进你的生命好吗?”
洛奈对上克里克艳红的眸子,那如火般的瞳孔映照出的自己充满了生机,似乎正在灼烧着围绕在身边的黑暗阴霾。
“我会控制不住自己而伤害你。”
“无所谓!即便遍体鳞伤我也不会放你一个人,你已经承受的太多了,让我帮你分担!我可以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重要的家人,因为你是我重要的哥哥!”
洛奈只觉得鼻头一阵酸涩,泪水忍不住的涌出眼眶,哭的感觉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太久太久了。
克里克将洛奈揽入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哭吧,这是你最后一次哭了,因为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呜呜......”洛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原来家人的怀抱是这么温暖,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不曾体会过,本以为罪孽深重的自己不配再得到怜爱,所以他任自己被吞噬,被掠夺,直到生命的尽头。
而这个男孩无意间出现在洛奈的生命中,把他烂到腐朽的心灵一点点治愈,他似乎能感觉到。
【以后,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再是一个人了......】
“哭好了?”克里克站起身向洛奈伸出手笑道:“哭好了我们就往前走!”
阳光洒在克里克的背上,彷佛给他的身躯镶上了一层金边,那散发着的光亮绚烂却不刺眼。
洛奈把手递给他,炙热的感觉瞬间充满了他的心房,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阴冷黑暗在一点点消逝。
洛奈知道,是克里克给了他救赎。
自那以后,克里克像是影子似的陪伴在洛奈身边,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彼此要做的事。尽管洛奈会不受控制的一次次伤他,他也义无反顾的将洛奈抱在怀里直到他恢复如常。即使再痛,伤的再深,克里克都会笑着淡淡的说一句:“没关系,欢迎回来洛奈。”
克里克带着洛奈融进了他们的小圈子,在朋友的帮助下,洛奈也逐渐展开了笑颜,如正常的孩子一样,有哭有笑,有打有闹。洛奈感触到原来世间的一切这么美好,原来活着也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日复一日的陪伴,不离不弃的追随,洛奈终于不再迷失自我,身体里的那个影子也已经消失不见,他终于变成了一个正常人。只有洛奈和克里克两人才知道彼此承受了什么样的折磨,什么样的痛苦,才换来了今天的洛奈。
“洛奈,晚上有流星,我们一起看流星吧!”
“好。”
克里克向他伸出了手,“走,回家。”
“恩!”
双手紧握的那一刻起,洛奈便暗暗起誓,克里克是他要守护一辈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