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白正擎羡拉开帘子，自己则是躲在了毯子里，然后将帘子拉了下来，遮住了房间里的光线。

她原本还在沉沉入睡，听到声音，又醒了过来，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柔情，比之白天，要温煦了几分。

“我打扰到你了吗？”白正擎羡掀开被褥，转过头来，和她相对而坐。

蒋心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几分神智，她摇了摇头，“我就是看你今日才回家，总感觉有点迟。”

“是啊，是挺迟的。”白正擎羡接过她的话头，“你今日从王宫出来，到底要做什么？我跟他打听了一下，你也没来。”

“我在一家酒馆里，听到了一些传闻，很有意思。”蒋心道，“天下大势，怕是都能听到。”

白正擎羡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那么，你到底听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听说了不少，关于燕国、秦国、楚国的事情，你觉得哪里好？”

他看着她眼中的温柔渐渐消失，恢复了白天时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是，这并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大秦。”白正擎羡没有任何的犹豫，很快回答道。

蒋心嘴唇微微一僵，只是因为黑夜太深，白正擎羡没有注意到，她道：“秦国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就是听说，靖阳侯之女仪蒋郡主，即将成亲，忽然得了重病，被靖阳侯接去了琅邪的沈家，这门亲事情，恐怕要泡汤了。”白正擎羡的指尖缠绕着她的秀发，“景阳侯执掌军中，背后更是七大世家之一的沈氏，按理说，大秦皇储是不可能拒绝这门亲事的。”

蒋心收回自己的秀发，压抑着嗓子里的沙哑道：“难道你就没有考虑到，大秦王子之所以不愿意退亲，是不是与宜蒋公主有一腿？”

“郎骑竹马来，带着一朵梅花，在你的被窝里转。”

说实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心虚，从小到大，她和卫衡虽然是青梅竹马，可是有的时候，她却会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心，实在是有些冷血。

“傻子。”白正擎羡呵呵一笑，替她拉了拉被子，“这么晚了，该睡觉了。”

蒋心一个侧过身子，躲过了自己左手胳膊上的血痕，只是她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便浮现出卫恒的身影。

此人容貌俊美，宛若玉树仙子。

可最终，他们还是没能走到一起。

第二天一早，朝雨就来给他见礼。

自从那天白正擎慕下令把她拉走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个人，今日一看，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蒋心沉默地望着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想到之前在府中，她听了教养嬷嬷的叮嘱，心中一片冰冷。

她握着杯子的手缓缓曲成一团，似乎是在院中闲逛，突然一股寒气袭来，朝雨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自己会死在这里。

走出房间，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和脚下的台阶都在颤抖，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直到走到台阶上，她才面色苍白的靠在一根柱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偶尔有几个丫鬟看到她，也会上前帮忙，但都被她拒绝了。

她捂着胸膛，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看着窗外那个修长的身影。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对上她的目光时，他就有一种被看穿了一切的感觉，仿佛所有的秘密都被揭穿了一般。

朝雨手持心脏，踉踉跄跄的朝着自家房间走来。

蒋心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手中的锦囊被她一刀劈成两半，恰时白带着羡慕的心情回到她身边。

他看着桌上的尸体，一边给自己穿衣服，一边道：“怎么，对着一具尸体发泄怒火了？”

“那倒不是。”见四下无人，她放下手里的剪刀，问道，“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此话怎讲？”白正擎羡正在穿衣服的脚步一滞，然后随意的扬起了眉头，目光落在靠着窗户用手支着下巴的身影上。

蒋心轻描淡写地开口，“在场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说的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我派人调查过她，她只是个守规矩的女人，没有任何阴谋诡计。”白正擎羡连忙道：“这几日天气越来越热了，小心些，不要被外面的酷暑所伤。”

“再说了，这段时间肃州可不安生，你一个小女人家，可别再出门了。”

蒋心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自然明白朝雨在宫中的地位，只是她并不在意她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她在意的是，有些人的发际线并不好。

看着眼前这人一脸懵逼的样子，她忍不住想要发泄一下自己的怒火，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广陵王骁勇无敌，肃州之地，岂不是要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白正擎羡捋了捋衣角，在她旁边坐下：“我爹是人，不是神仙，如果他的声望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大秦边疆也就不会被异族侵扰得日夜不得安宁。”

“都说，大荒之人，胆大包天，可是有这么一回事？”蒋心识趣的不再多问。

白正擎羡撇撇嘴，道：“他只是一个粗人。”

不过就算是粗人，也都是有情分的，比起长安城里那些自称‘正人君子’的家伙，不知要强上几分。

白正擎羡取下自己头上绑着的一根青色的簪子，然后一指点道：“你再给我扎一根头发。”

蒋心看了他一眼，嘀咕道，“你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为何要将它毁掉？”

话是这么说，蒋心却是蹲在床边，伸手抓住他的发丝，用指尖为他盘起，因为平日里她也没少给哥哥扎发，对此自然是驾轻熟路。

白正擎羡很是惬意的闭上眼睛。

“好了。”安格列看着这一幕，开口说道。将簪子插入，她整个人都软了，有气无力地往身后的靠枕上一躺，“你要出门？”

蒋心看着他没有反应，便继续道：“你一天到晚在外做些啥？不是说好了要备战秋试的么？事情办得如何了？”

“你连秋闱都听说过？”白正擎羡换好衣服，从罗汉榻上起身，一丝不苟的整理着自己的袖子，“只是出来走走而已。”

她根本不愿意相信白正擎羡的胡说八道。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外面游荡，居然会被一个来自西方的家族给盯上，而且还是以广陵王府的名义，千里迢迢的来到肃州，就是为了杀死广陵王府的儿子。

他就不怕触动了大燕朝的逆鳞，让大燕朝对他出手么？

若是大燕肯出军力，西域三十六个国家必定是求之不得的。

白正擎羡从她的手中接过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房间。

蒋心看着白正擎羡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弧度，整个人都躺在床上。

事实上，她也仔细询问了玉祁，为何玉家要杀死白正擎羡，但玉祁却不愿意告诉她真相，既然没有告诉她真相，她也只能猜测了。

她第一时间猜测，白正擎羡确实被广陵王所害，但没想到，玉祁只是摇了摇头，面色有些难看，随后从窗户中一跃而出，离开了。

除非玉家不是为了广陵王才会对白正擎羡下杀手，那么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因为她的缘故，她有种预感，接下来的旅途，她不会那么顺利。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外一片清明，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词：暴风雨即将来临。

救苦救难神殿。白正擎羡从门外急忙推开房门，将那一抹明媚的阳光挡在了门外。

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虽不似外界那般明亮，但也是一片祥和。

韩永乐舒舒服服的坐在蒲团上，手里还端着一把折扇，旁边放着一杯刚泡好的清茶，正在轻轻摇晃着。

听到里面传来的哗啦啦的声响，纪云舒朝桌案上的一个垫子一挥：“自个坐。”

白正擎羡默默的坐到了他的身前：“起身，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王爷，上一世，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亏欠了你？”韩雍默然半晌，才一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力过猛，险些打翻了旁边的一个水杯，好在他反应及时，及时将水杯接住。

“上一世，你并不欠我什么。”白正擎羡缓缓的开口，“但你这一世，确实是欠了我很多钱。”

韩雍无奈的抚了抚额头：“你告诉我，这是何苦来哉？”

“调查一个人，也不是很麻烦。”白正擎羡从旁边拿起一张纸，沾了沾墨汁，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姓名，“一丝一毫都不会放过。”

“朝雨。”叶伏天喊了一声。韩雍皱着眉，几乎要皱起来了，“她不是你爹赏赐你的妃子么？哪里不对劲了？”

“你不用担心，以你爹的狡猾，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怕是进不了你们王府。”

“我怕的不是她的身份，是她最近的所作所为。”白正擎羡看了看手中的名字，道，“蒋心今日跟我说了。”

“她向来不爱多说，若是说出来，肯定是被那朝雨给吸引了注意力。”

“你也信？”韩雍更加惊讶了。

白正擎羡摇了摇头：“我不信，不过她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这件事，牵扯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