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追思

永琰满月礼过后，又是一个寒冬，自从上次被当众掌掴，如懿再也没有踏入养心殿，乾隆忙于朝政，偶尔临幸后宫，也没翻过翊坤宫的牌子，夫妇二人默契一般避而不见，疏远离心。

身为皇后，夫为妻纲，是这宫里亘古不变的规矩，即便夫君有错，做妻子的也该包容，体谅，尽心尽力侍奉丈夫，更是如懿自幼被长辈灌输的思想。

可这一次，如懿不想妥协了，比起委屈，更多的是失望，和难得的清醒。

她不指望，皇帝会放下君王身段，跟她赔礼道歉，至少，给她几句安慰，但她也不想卑躬屈膝，承欢讨好，面对一个伤害自己的人，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几天后，太后抱恙，如懿去慈宁宫看望之后，正好到了永璂下学的时间，刚走到撷芳殿门口，迎面看到乾隆带着进宝过来，无处可避，躬身行礼。

“给皇上请安。”

乾隆看着妻子的脸，数月不见，清瘦了几分，这几个月他想了很多，如懿不是善妒的女人，就算当日真有此举，恐怕也是受太后指使，而不是她的本意。他是皇帝，更是儿子，以孝治天下，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和母亲翻脸，满腔的怒火，也只能撒在他的皇后，如今和他最亲近的人身上了。

他以为这些道理，如懿会懂，会体谅他，当了整整十年的皇后，平心而论，不比孝贤皇后差。

回想当初，他真心喜欢如懿，却选了琅嬅为嫡福晋，一是碍于父母之命，二是考虑到家世名望，事实证明，他没选错，琅嬅是个好皇后，也是个好妻子，对他事事顺从，从不忤逆。

乾隆不禁在想，若是琅嬅，碰到那天发生的事，即便心里委屈，对他失望，也绝不会和他冷战数月，避而不见，没有一点皇后该有的心胸和气度。

“来接孩子啊？”

“是。”如懿脸色清冷，语气恭顺，视线飘落在不远处，没有多看乾隆一眼。

“如懿。”乾隆轻咳一声，淡淡开口，“朕知道，和贵人的事，让你受委屈了。可是，你是朕的皇后，就算对朕有什么不满，都过去几个月了，你还要和朕别扭什么时候？打算躲朕一辈子？”

“臣妾没躲。”如懿轻叹一声，这些日子，她是没有去看皇帝，同样的，皇帝也没来看她，如今却指责她闹别扭，仿佛错的是她，永远不是自己。

“朕说句实话，你也别多心，要是换做孝贤皇后，遇到同样的事，是不会像你这样的。”

提到琅嬅，如懿心情复杂，她们一样出身大族，一样做了皇后，一样经历了丧子之痛，当年若不是旁人挑拨，也许她们的关系，不至于落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悲莫悲兮生别离，失内位兮孰予随，这是孝贤皇后去世那一年，皇上写的《述悲赋》。三年后御驾南巡，也是臣妾成为皇后的第二年，皇上又写下‘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看来，臣妾这个皇后做的，确实不如孝贤皇后。”

“如懿……”提起旧事，乾隆轻叹一声，琅嬅死后，他一度沉浸在愧疚和思念之中，除了加倍对和敬公主好，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写诗悼念，抒发情感。

“朕登基后，她是皇后，你是娴妃，尽管位份不同，可是朕对你的宠爱，是在琅嬅之上的。后来你成为皇后，母仪天下，朕就想起琅嬅还在的时候，写了一些思念的话，不是说你不好，只是想让世人明白，她是一个好皇后，就此而已，这样你也不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