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太后

四月初，安华殿，意欢跪在佛像前，神色不安，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叶赫那拉意欢信女叶赫那拉氏，求佛祖保佑，五公主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不多时，佛堂的门开了，听到匆匆的脚步声，意欢眉间一蹙，没有睁眼，直到荷惜略带哽咽的声音，一字不落传入她耳朵里

荷惜主儿，翊坤宫传来消息，五公主……薨逝了

意欢心头一颤，身子失稳，险些没有跪住，为什么，这一世五公主没有心症，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一场风寒，夺走了璟兕的命，当年十阿哥，也是一岁有余，缠绵病榻，撒手人寰

她们本就困于深宫，耗尽一生，到头来，还是逃不开，这世间最平凡，最无奈的生离死别

当晚，意欢来到翊坤宫，如懿身穿素衣，未施粉黛，乌黑的头发披散着，呆呆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璟兕昔日的小衣服，小玩具，眼眶泛红，却没有一滴泪落下

叶赫那拉意欢姐姐，五公主去了，为了腹中孩子，你要节哀，保重身子

不多时，海兰和湄若来了，忻嫔怀孕七个月，身子不适，没有过来，让她们代替自己，给皇后请安，为五公主尽哀

几日后，意欢到慈宁宫请安，太后坐在榻上，放下烟筒，抬起眼眸，看着眼前的女子，模样一如初见，只是，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风霜

钮祜禄氏连着几日，哀家想要见你，都听闻你在安华殿，为过世的五公主祈福

叶赫那拉意欢太后赎罪，五公主新殇，皇上和皇后娘娘悲痛，臣妾也心疼，误了给太后请安，是臣妾不好

钮祜禄氏当年，哀家要你为恒媞的婚事向皇帝进言，你偏偏不肯，口口声声为皇帝着想，还替孝贤皇后心疼她的女儿，如今，你又心疼皇后的五公主，每日守在安华殿，哀家问你，什么时候，你能心疼心疼自己啊？

叶赫那拉意欢臣妾无用，没能护住十阿哥，也报答不了太后的恩情，如今，但求太后身体康健，颐养天年，臣妾愿温凊定省，尽心侍奉

钮祜禄氏罢了，哀家知道你痴情，也知道你孝顺，往后，多来陪陪哀家，也多去劝解皇帝，等忻嫔和皇后的孩子生下来，眼下一片愁云惨淡，便会过去

叶赫那拉意欢是，臣妾谨记

眼看意欢离去，太后端起手边茶杯，轻叹一声，到底，舒妃没有沉溺于丧子之痛，而是很快振作，重获圣宠，也不枉她一番栽培之心

福伽太后，十阿哥无福，早早夭折，好在舒主儿得皇上眷顾，也是好事。不过，再等几年，宫里进了新人，以舒主儿的性子，不争不抢，还能否有如今这份荣宠，就不好说了

钮祜禄氏是啊，在这宫里，光有家世和恩宠，还不够，没有子嗣，就像没有根的浮萍，一旦失宠，又不争宠，也就成了墙上的画，中看不中用

福伽若是，舒主儿能有个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以后在皇上面前，就更能说得上话了

钮祜禄氏如今，皇后和忻嫔有孕，嘉贵妃失宠，纯贵妃年岁大了，愉妃又久不侍寝，再有，就是舒妃了。若是齐汝还在，也许，她的身子还能有起色，再度遇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福伽太后不必过虑，等以后宫里孩子多了，咱们再替舒主儿想法子，也不是难事

钮祜禄氏说起来，先帝的敦肃皇贵妃，连丧三子，伤心过度，纵有恩宠，奈何福薄，唯有身后荣宠，聊以慰藉

提起昔日，在雍亲王府，侧福晋年氏专宠，连生三个孩子，从入府首次生育到雍正三年过世，包揽了雍正皇帝十一年间的所有子嗣，如此盛宠，无人能敌，当时还是王府格格的她，也望尘莫及

不过，她在康熙五十年生下弘历，凭借这个孩子，她一步步走上太后宝座，享尽了荣华富贵，后福无尽

由于幼时分别，多年不见，她与乾隆皇帝之间，到底还是心有隔阂，为此，皇帝登基后，她先后安排了白蕊姬、意欢和陆沐萍三人，作为棋子，替她探听皇帝心意，适时进言。如今白蕊姬离世，庆嫔陆沐萍不得宠爱，唯一能替她说话的，也只剩下舒妃一人了

钮祜禄氏在想，若是来日，哪个位份低的嫔妃有了子嗣，不论男女，她都要为舒妃争取，让她膝下有个孩子，一来是填平寂寞，二来是联络感情，就算日后皇帝和舒妃情分淡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也是多说几句话，不至于相顾无言，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