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赵祯&曹丹姝（20）

       年下里大节、小节甚多，宫中礼节繁复也因此格外热闹。除夕是、、的日子，后宫之中也是忙忙碌碌，清扫庭舍，张灯结彩，欢欢喜喜。

        旧岁至此而除，另换新岁。

        连着正月，都是大节。皇后下令，为节省后宫开销，年前的花灯、年画、桃符等布置不必换新，直用到正月上元灯节。宫中大小人等逢年过节的衣食赏例也一并在除夕发了，其他节日不再发放。皇后平日里吃穿用度就节俭，自皇后以下自然不敢逾越。

     “这端庄贤淑的美名都让她得了，弄得宫里所有人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我瞧着这些日子里来往的朝臣之妇，衣食用度都比宫中人好。她就只会做皇后，哼，虚伪。”

      “张娘子可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上回给官家听见了，好几日都没来咱们宫中。”

         张氏一听这话，狠狠瞪了她一眼，又气鼓鼓地想了一会，方才说道，“你去，把前些日子送来的珍珠冠子拿来，明日上元灯节宫中家宴，我要戴它。”

       “不合适吧娘子，除夕那日，您穿了那件大红的蜀锦制衣，官家气的砸了一个进贡的花瓶，还让您立马回去换了，从未见过官家那样生气。官家平日里再疼爱您，却也摆明了更维护皇后尊荣。明日，您还要戴如此奢华的珍珠冠子惹官家吗？”

      “少废话，没你多嘴的份。拿来就是。”只见她收回原本愤怒的目光，笑着往铜镜中望去，拿起眉笔在眉眼之中淡淡描了几笔。

      “那珍珠冠子戴在我头上，官家一定喜欢。”

       至上元灯节当日，各宫娘子、朝臣命妇等均赴宴宫中，热闹非凡。今年国朝添了长公主，官家高兴，宫中各人亦欢喜热闹。魏国大长公主也早早进宫赴宴，由皇后款待在宫中御花池里泛舟游湖、品茶闲聊。

        提早进宫的朝臣命妇亦在御花园中相聚谈话。

      “哪位是张娘子，我还未见过呢？听我家相公说，官家近来十分宠爱这位新晋的张娘子。”

       “是十分得宠，只怕连皇后、苗娘子等人都靠后了。”

       “苗娘子是长公主生母，也不及她？”

       “也不知道官家喜欢她什么，皇后、苗娘子性情温和，哪里会与她争。你可不知，这位真是一位无礼、刁蛮的主儿。”

      “怎么说？我还没见识过这位张娘子呢。”

      “你是没见到，除夕那日，她穿了大红的蜀锦来，那颜色她也敢穿，宫中所有人都知道避讳皇后的尊荣，她倒好，明晃晃地穿在身上，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礼数至此，还是摆明了想取代皇后。官家一见到，当场冷下脸色，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让她回去换了再来。哼，管她再得宠，也别想越过皇后、越过规矩礼仪。”

      “这样大胆？官家当面教训了，她也该知错了吧。”

      “官家也是偏心，她这样僭越无礼，原该是要罚的，竟也没下文了。众人见官家待她确是不同，心里虽讨厌她骄横无礼，却也不敢惹她。”

      “真的假的？官家那样一个仁德守礼的人，竟容得她这样？”

        众人皆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骄横无礼又集万千宠爱的女人。

     “你快看那边是谁？跟在官家轿撵后边的便是那位张娘子，你瞧她那珍珠冠子高的都快顶到天上去了。她轿撵跟在官家后头与官家同行，一路上无论是谁，都得向官家行礼，一并着都要朝她的方向跪拜了。一会皇后朝她这个方向行礼，她才高兴呢。我就见不惯她那轻狂劲。”

        只见皇后领着后宫娘子早已候于殿外，待到官家轿撵一到，便款款朝官家行礼。众人瞧张娘子跟在官家后头，神色飞扬得意，头顶的珍珠冠子骄傲地朝天，欢喜无遮地接受着众人乃至皇后朝官家与她方向的行礼。

      “官家，今日好生热闹。”只见她娇滴滴地同官家说话，并未朝皇后回礼，更不曾理睬其他娘子。

        在场娘子并其他朝臣女眷见张氏如此，皆面面相觑，对张氏如此轻狂无礼、恃宠而骄、目中无人之态亦敢怒不敢言。众人再看看皇后，见她脸上并无异样，只是淡淡笑着，仍是一派端庄高贵的神态。

        只见今上并未回答张娘子的话，径直走向皇后，“上元灯夜宴，一切准备就绪，请皇后与朕一同入席。”

       她原是始终保持着的端庄姿态，此刻竟也无法抑制地惊讶地看着他，眼中微微有些动容，不待她说什么，他便挽起她的手，轻轻笑着，牵着她一同入席。

        众人见此情形，虽看得并不十分明白，但是看到张氏脸上错愕愤怒的神情，便也没人愿意理睬她方才的无礼闹剧。

        农历正元十五的上元灯节，有着“燃灯供佛”的习俗，以昏时夜祠，到明而终。自古以来也是以热烈喜庆的观灯习俗为主，此刻宫中亦挂满了花灯，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花灯点缀着原本肃穆高雅的宫殿，竟显得热闹美丽非凡。

       宴席间亦备了舞乐表演，还有放烟花、猜灯谜等活动，众人赏灯看舞，相互敬酒猜谜，苗娘子抱着徽柔，小公主像是十分喜欢着节日的花灯，在苗娘子怀里竟也咿咿呀呀地笑闹着。

       席间端上了御膳房备好的元宵，人各一碗，品了元宵，这节才算过。

缭子瞧着今上拿着汤匙舀起又放下，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想着什么。

      “官家，可是这元宵不合口味？”

        听缭子说话，今上才回过神，竟笑了笑说道，“朕十来岁的时候曾去过一趟应天府，那里的夜市花灯虽不及宫中精致，却才是真真的热闹喜庆，满街满市挂满了花灯，还有火把表演、皮影戏、女子摔跤，街上男男女女，总之啊，都是些朕在宫中没见过的玩意。”

         今上正说着起劲，忽地低头看着那碗元宵，“那夜，朕吃了碗馄饨，好像一辈子再也没吃过那样好吃的东西了。”

          坐在一侧的皇后听他说到应天府那夜的花灯，想起少年时的光景。她知道，他提起的是他们初遇时应天府的那夜花灯，心中早也是十分动容，又听他如此感慨地说着这句话，眼中竟微微泛起些泪光，却也只是默然未语。

        众人皆未察觉到帝后细微的神情，以为今上只是对今日的元宵并不满意。

          待到宴会散了，众人拜过官家娘娘，便各自回宫回府。

         今上又回到福宁殿批剳子，许久，只待缭子提醒官家夜深了注意身体，今上才放下笔。

        他想了想，着人备灯，只命缭子跟着，缓缓走向后宫。待走到柔仪殿，迎上来的是绣娘，她又是喜又是惊。

        这些日子今上除了朔望之日，不常来柔仪殿。夜已深了，原以为官家今夜不来了。

        待今上问道才知娘娘并不在殿内。

      “回官家的话，娘娘独自上角楼观灯去了。”

         宫外的灯市从初一一直延续到十五，明天天一亮，今年的灯节就算是正式结束了。今夜是最后的绚烂热闹。

      “她一个人？”

       “娘娘不让人跟着，可是奴才们不放心，让嬛儿隔着些距离默默跟在后头。”

          今上神色默然，黑夜之中也看不清他是生气还是失望。

         见今上正欲转身离开，绣娘轻轻说了句，“方才席上官家说想吃应天府的馄饨，娘娘一回来便做了些，还温热着呢，官家可吃些？”

        他只觉得心上被重重一击，他想到此刻在角楼上独自朝宫外赏灯的皇后，与那年在应天府初遇时娇俏灵动的丹姝，此数年间种种不断涌现，心中竟像被绞了般疼痛。

       “我们怎得竟走到了如今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