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沙子客栈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食客们讨论着昨天一场场酣畅淋漓的比武，还有人在客栈里下注，赌明天的晋级赛谁能胜出，当然也少不了打完了比赛，来这里庆祝的元灵术士们。
“不过我说啊，那个从玉珏城来的小子是真的弱，我都没出全力，他就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哈哈哈！”血影喝了不少酒，本来没什么血色的脸上也罕见地泛了些红晕。
“人家本来以为你是来比武的，谁知道你上来差点没活撕了他，哪有你这样打起来不计后果的。”冰然的脸上也难得挂上了笑容。
一边的兰冥也跟着接腔：“就是就是，给人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说着，她喝完了瓷碗里的冰糖雪梨饮，吵着要炎瞳给她倒点酒喝，理由是看着他们喝酒自己心里发痒，实际上要是平时的话，根本就没人拦着她喝酒的。
谁让她在赛场上自己把脚扭了呢？
“兰冥你也真是，我们这几个人里面就你参加初赛都能挂彩，还是自己左脚绊右脚摔的，泠鹃赢得都比你好看。”龙絮还故意把酒杯递到兰冥面前逗她。
听完这话，捧着冒热气的冰糖雪梨饮的泠鹃不由得嘿嘿傻笑起来，不知道原因，只是听到自己成为话题就有些控制不住。
“喂，你傻笑什么？喝冰糖雪梨也能喝醉啊？”血影盯着泠鹃，明明自己的嘴角也没收住。
谈笑间，老板娘端着几个精致的白瓷碗走过来：“来，这是送你们的点心，糖蒸酥酪，一人一碗。”
“谢谢老板娘！”兰冥赶忙接过，甜丝丝的奶香混着酒香沁人心脾，她忍着肚子里的酒虫一碗碗分给朋友们，然后发现，一共只有五碗，没有自己的那份。
“我们家沙灵说兰姑娘昨天比赛扭了脚，不能碰酒，所以特意炖了盅鸡汤还在灶台上，酥酪呢就先记着，等伤好了再来，我再给姑娘做。”老板娘笑着解释，完全没注意到兰冥那幽怨的眼神。
“感谢老板娘照顾，我替她谢过了。”炎瞳拱手行礼。
“客气啥，我们还得谢谢你们呢，你们都不知道多少外城人就是因为来看你们才来这里吃饭，今年比赛我们这生意红火了真不少呢。”
“也因为令郎魁首的缘故吧，我们也没那么出名。”
龙絮环顾了一圈，只看到客栈里新添了几个端茶送水的新人，却没看见沙灵和那个青衣女子的身影，觉得有些好奇便开口问老板娘：“今日为何不见令郎？”
老板娘回答：“今天竹光比赛，我那个儿子也跟着一块去玉林广场了。”
龙絮还记得昨天和那两个人见面的场景，好奇又问了竹光的来历，老板娘笑笑，表示没什么好奇怪的。
“竹光是沙灵外出采药的时候带回来的，就一直留在客栈里当个帮工，那姑娘身手不错，干活也利索，就是一直粘着沙灵，走到哪跟到哪，形影不离。”老板娘还想说什么，却听到沙掌柜招呼自己，打了个哈哈就离开了。
龙絮听到这段话，也没放在心上，又回到活跃的气氛里。和朋友聊着明天的抽签。
光影流转，很快就又到比武的日子，人们聚在玉林广场，聊着马上开始的比赛，还有人在台下摆起了摊，摆上一本名册，两边堆着铜币做筹码，买定离手，就赌今天的赢家都是谁。
炎瞳也混在这群下注的人中，他本来无意参加这种无聊的赌局，只是看到今天的第一场比赛，自己的名字上只有两三个铜板表示支持，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自己的对手身上。
炎瞳撇了撇嘴，他想看看是谁有如此名气，可名册被铜币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对手的名字，倒是下一场龙絮和竹光两边押注大体上差不多，都堆成了一座小山。炎瞳瞟了一眼四周抢着下注的人，试图伸手拨开自己对手的名册，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炎瞳，比赛快开始了，你咋还在这发呆？”身后的声音让炎瞳把手缩了回去，回头看时，是兰冥正朝自己挪过来。
炎瞳嘴上应着，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铜板扔在了自己的名册上，自顾自笑了笑，然后就挨了兰冥一棍。
“你搁这发啥呆呢？快比赛了大家都在找你。”炎瞳看见拄着个木棍的兰冥，上扬的嘴角就莫名收不住。
“跟你说话呢！不去准备比赛跑这来干嘛。”
“没啥，给自己下个注。”
“你......真有意思。”
听到他的回答，兰冥不出所料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管炎瞳，扭头就走。炎瞳快走两步跟上。
“你还会干这种事？到时候赔得倾家荡产别来找我。”
“好好好，到时候买点心的钱你自己出。”
“你！找打是吧？”兰冥抄起手里的木棍就要打，炎瞳欺负她腿脚不便，两步跑远，留兰冥扑了个空差点摔倒。
此时的广场上，叶晗城主刚宣布完今天的元灵大赛开幕，第一场介绍对阵双方的开场陈词都没说完，炎瞳就一个纵身跳上了高台。他倒想看看，到底是谁能有这样的名气。
“请双方上台，将前日所抽符契相合。”炎瞳递上自己的半截红色虎符，等着对手上场。
只见高台的另一边，慢悠悠走上来一个身着紫衣的中年男子，腰挂宝剑香囊，风度翩翩一副儒者模样，从上场起，炎瞳就能闻到，弥漫在场上的香气，奇特的香气，他以前从未见到过。
“在下芈左徒，炎瞳少侠可还记得？”
芈左徒，炎瞳记得这个名字，闻馨坊的掌柜，玉林城里少有的香料商人，以及，自己曾经还接过一单生意，就是他投的悬赏。
“原来是芈掌柜，没想到。”炎瞳一样拱手回礼，台上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台下的喝彩声也越来越热烈。
“左掌柜！我可押了大价钱的，别输啊！”
“左掌柜！那小子有两手，别大意啊！”
“怎么全是给对方助威的......”炎瞳闭上眼嘀咕了几句，可说来奇怪，自从上台之后，和兰冥的传心联系就断了，不知道是不是兰冥还在生气故意不理自己。
寒风扑面，左徒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炎瞳身前，手里的宝剑闪着寒光，疾风般刺向胸膛，炎瞳双眼焰芒瞳一时间齐开，腰间匕首出鞘，侧身闪过刺剑，劏刀自下而上，后发先至，自下腹起到脖颈收，结结实实划了一道大口子。
匕首划开衣袍，却丝毫看不到任何人影，一件紫色的长衫轻飘飘坠地，炎瞳划了个空，而左徒的身影不知何处。只留下浓郁的香气，一次又一次干扰着炎瞳的感知能力。
香气凝结成紫色的香雾，视线所及全被遮盖，炎瞳调动全身元灵集散，用焰芒瞳搜索对手的元灵踪迹，可是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敌人的元灵无处不在，又忽隐忽现，捉摸不定。炎瞳正迟疑间，左徒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面前，宝剑一挥，香雾中数十柄利剑飞来。炎瞳一惊，忙闪身躲开，可利剑一至身前就化作一阵雾气消失，而寒意从身后传来，他闪躲不及，腰上系着的令牌被左徒一剑斩成两截，半截令牌坠地，炎瞳没听到台下有半点反应，心里已经明白，自己在幻境中。
“幻术。”炎瞳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就在这时，左徒的影子也逐渐从香雾中现形，笑吟吟地捋着胡须看着自己。
“怪不得会感知不到。”炎瞳双眼闪出金光，六芒星周转，霎时间，身影化成三人，从三个方向挥刀刺向左徒。
三个化形刺向左徒，那身影却突然间消失，三把匕首互相刺进了三个炎瞳的身体里。
“孰真孰假，亦真亦假。”炎瞳的脑海里闪出左徒的声音，占用了传心的联系传给自己。
“不错，你已经能反制我了。”站在远处的左徒说完这句话，回头看向背后的炎瞳，还有架在后颈上的匕首。而刚才互相刺穿的炎瞳分身，一瞬间化作闪着红光的羽毛消失。
说话间，一只白鹤平地飞起，遮盖了炎瞳的视线，仓促后退之时，又被脚下的藤蔓绊了个趔趄。就看到左徒坐在白鹤之上，宝剑一挥，香雾化成一阵阵剑气向炎瞳斩来。
“这样吗？”炎瞳掐诀，滚烫的元灵聚在喉中，化作烈焰喷出，香雾随之如同一剑斩开般分开，左徒把宝剑掷在空中，凭空现出汪洋大河瀑布般席卷而下，熄灭了火焰，连带着把炎瞳也吞没进水中。
“且看，河伯之威。”左徒半空中看着高台化作汪洋，剑指一抬，水中暗流化成漩涡，五六条水化的鲤鱼簇拥着玄龟巍然而起，“灵何为兮水中，乘白鼋兮逐文鱼。”
只听一声凤鸣响彻于天籁，左徒左手剑指立刻指向前方，一只五彩花纹周身浴火的凤凰正向自己呼啸而来，炎瞳站在凤凰身上，掐诀踏足，凤凰俯冲而下撞向水化作的玄龟。而炎瞳借力跳上白鹤，匕首闪着火光扎向左徒，两个人影随即被身下的火光吞没。
眼前的景物瞬间消失，凤凰、玄龟、白鹤都消失不见，只留下高台上的两人相对而立。
“爽快，爽快！仙之人兮列其位，得我敕兮——”左徒此时披散了头发，宝剑上扎着两张燃着的符纸，香雾环绕周身，如云雾般弥漫了半个比武台，“皆——来——见！”
“真神朱雀，应吾诚心，涅槃浴火！起——”炎瞳双瞳中六芒星碎裂成金光，烈焰绕身而起，无数符文闪出又没入火中，火光冲天，吞没了另半边高台。
香雾中走出一位巨人，手持长戈身披戎甲，游龙环绕其身，抡起兵刃砸向那片火焰，火焰中一柄刀拦下，用刀的巨人女身女相，背后生双翅，鸟首作盔，红金色鸟羽为鳞甲，兵戈相交之时。炎瞳和左徒各持兵刃冲向对方。
“胜负已分！”炎瞳睁开一只眼，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和左徒交换了位置。他一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腰间，摸不到令牌。
“别找了，在我这。”左徒此刻拿着令牌晃了晃，宝剑还在鞘中，霎时间，台上的香雾消失不见，就连香气都再闻不到分毫。
炎瞳笑着叹了口气，虽说自己在幻术中已经施展瞳术应对，奈何还有差距，没能在幻境中破了对方的幻境。
“炎瞳获胜，晋级下一轮比武！”叶晗宣布胜果的声音响起，炎瞳惊讶地一怔，难以置信地盯着叶晗。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左徒笑着让他噤声，解下自己的令牌递过去。
“他们还没醒，拿着吧，和你交手，我的心愿已经足够了。”左徒笑着拍了拍炎瞳的肩，“举起令牌吧，你赢了。”
炎瞳这才意识到，左徒的幻术并不只有自己中了招，整个广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直勾勾盯着台上，明明胜负已定，却没人喝彩。
炎瞳用传心试探地向兰冥传递消息，还是没有回应。
“从一上场的时候，我就在你的幻境里了。”炎瞳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他当时居然完全没有感知到，“上台时闻到的香气......”
“芈掌柜，你为什么......”炎瞳还想追问，左徒哈哈一笑。
“嗨，人生一梦，梦如人生，玩笑一场罢了，举令牌吧，你赢了。”左徒摆摆手，转身就要走下高台，又回头看向他，“真要找理由的话，我看押你赢的人少，押了你赢，我能多赚点钱。”
“等一下！我现在应该还在幻境里吧！”炎瞳的话刚说出口，左徒却消失在了台上，传心的联系中只有左徒留下的一句话。
“举令牌吧，你已经赢了。”
“呃......我.....”炎瞳还想说什么，可手却不受控制的举了起来，脑海里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却不是“我赢了”，而是“我投降”。
台下的声音逐渐清晰，炎瞳猛然回神，左徒还站在自己的对面，自己的手举到半空被自己另一只手摁住，自己的令牌还好好地挂在腰上。
“没骗到你，我输了。”左徒把自己的令牌扔在地上，抚着胡须哈哈大笑，“要是你举起了令牌，我就能让你自己投降，哎呀呀，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好骗。”
“什么啊，这就投降了？他们就在台上站着发了会儿呆。”
“这也太没意思了，好歹也打两下让我们看看吧。”
台下炸了锅，炎瞳轻抒了一口气，传心重新恢复了联系，看来，这次应该真的从幻境里出来了。
当然，除了站在台上对峙的两人，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场比武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炎瞳走下台的时候，众人的表情都有些疑惑。
“所以，我一大早拄着拐跑过来看你比赛，就看你在台上站着？”
炎瞳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台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只能笑着装傻充愣。
“这就是幻术对决吗？感觉好厉害，但是我看不懂。”龙絮挠了挠头，小时候听师傅讲过幻术，但是师傅也不会，自己也只学过调度元灵来解简单的幻术，“刚才炎瞳差点就举手弃权了，应该也是幻术的影响吧。”
炎瞳点点头，接着龙絮的话说：“就算能抵消幻境本身的精神伤害，但是只要身处他的幻境里时间过长，身体也会被对方控制，要不是他故意留手，我还真赢不了。”
“炎瞳，你的眼睛......需要我帮忙吗？”泠鹃看炎瞳左眼一直紧闭着，表示自己能帮他治疗。
炎瞳向泠鹃走了一步，坐在她身边的座位上，和上次一样，泠鹃把手轻按在炎瞳的左眼上，使用医疗术法恢复了他左眼的视力。
“应该没问题了。”泠鹃收回手，炎瞳睁开左眼，一行鲜血却眼泪一般从眼眶里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差点把泠鹃吓哭。
“炎瞳，你......”兰冥此时也没心思装生气了，凑过来仔细看了看他左眼到底有没有受伤。
炎瞳擦干脸上的血，笑着含糊过去：“这次瞳术发动的时间有些长，会出血是正常的，没事，死不了。”
“我还以为是我......是我治疗术出问题了，吓死我了。”泠鹃也抹了抹差点被吓出来的冷汗。
“下次可不许逞强了，一场比武而已，没必要伤害自己，你的瞳术水平我清楚，几个简单的致幻瞳术没问题，但凡强度大一点你的眼睛都受不了，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听见了没有？”兰冥见炎瞳完全没在听自己说话，气不过又捶了他一下。
“在管我之前，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吧，兰大小姐？”炎瞳却朝她挤挤眼，完全没把她难得的关心放在心上。
“你！你找打是吧。”兰冥气不过，扑过来推搡他，其他人也笑着加入，一群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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