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阿黎，你这是何必？”

‘越若澄’浅笑着叹息一声，随着话语落下，宁黎也终于耗尽了仅余的力气，匕首散去，她也随之闭目而落。

“没有家族，没有灾祸，和心悦之人隐居世间，无忧无虑地游玩各处，这是你的妄念，怎得偏要打破？”

‘越若澄’扶起身上的人，她依旧保持着温柔的浅笑，说出的话也似方才一般温和：“虽说梦境无终，但为了不惊扰你的好梦，只好请你……”

话还未说完，‘越若澄’便骤然抬起头，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

“神，为什么要帮她？”

无人应答。

但周遭愈发强烈的魔气足够‘越若澄’得知一部分事实。

神之旨意，无须质疑。

祂不再质问，闭上双眸化作一枚指甲大小的魔核。

不属于幻境的魔气一拥而上，将魔核裹挟，献于幻境外的神明。

·

轻尘看着手中的魔核，倏然想起七十五年前，在他辞别宗门的前一晚，云承影为他算的最后一卦。

“劫后逢生，而后枯木难生。”

夜间星子寥落，黑云蔽日，凉风推窗而入，掀起云承影身前的纸张，他随之用手将其压往，月白的纱制外袍随着纸边扬于风中。

云承影的身形一贯削瘦，更妄论自战后一直病痛缠身，此刻他只着一件素衣，一袭纱袍，随意地坐于满楼凉风之中，清雅的面容虽带着一贯的温柔笑意，但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飘渺哀伤，若晨间朝露，此夜月华，随时会于风中消散。

轻尘起身，将开着的窗子一一掩住。

之后他们各自捧着书册于房中枯坐一夜，再未言语。

史册已定，故人零落，一切早已非昨。

“劫后逢生，枯木难生。”

轻尘不自觉地呢喃出声，他并非信奉天命之人，只是修士境界越高，所卜卦象便越准确，他早已接受自己的葬亡，只是没想到，他会是最后一个离去的人。

越若澄在心魔被剥离的刹那便上前接住宁黎倒下的身体，她跪坐于地，将怀中的人调整到最为舒适的睡姿。

“若再晚半刻，她便没救了。”

轻尘看了眼手中的魔核，径直道。

“多谢。”

越若澄转过头，却见轻尘直接将魔核吞入口中。

“……”

早就听闻魔与魔之间会互相吞噬，但她没想到第一次得见竟然是在这种时候。

万魔之尊，不是应该最是看不上这些低阶魔核吗？

轻尘似乎没再注意越若澄这边的情况，他现下正专注于口中魔核的味道。

魔核不过是魔气的聚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吃起来也是入口即化。

他不是第一次吞噬魔核，却是第一次吞噬由心魔聚成的魔核。

心魔因念而生，能挑动修士心底最渴望的隐秘，而由心魔聚成的魔核也是一定的道理，轻尘舔了一下一侧的虎牙，有些不满魔核消散的如此之快。

已经没时间去捉河豚，只好用魔核将就一下了。

他在醒来时去了繁琐的外袍与丝履，现下只着几件里衣，不知是不是战时留下的习惯，最外层的里衣特意做成了窄袖劲装的样式，这样纵然去了外袍，也不会显得有任何突兀。

轻尘径直坐在了一处残迹之上，他看向为宁黎疗伤的越若澄，道：“越道友，她暂时醒不过来，所以我们的对话，还望与她传述。”

越若澄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