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局

闷油瓶还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我的脖子，而我看着他的脖子，我能清楚的看到他脖颈上分明的肌理，完全就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我磕了一下牙齿。

其实我已经差不多预料到了待会儿会发生什么。我身体的主控权陷落，意识被封闭，变成行尸走肉，我不会完全死亡，而是困居于大脑的一偶，看着“我”冲向闷油瓶又追又咬，然后看着闷油瓶被逼上绝路，只能把我狰狞的脸也削下来。

我不由地问自己：“我真的准备好面对这一切可能了吗?”

没有。肯定没有。

或许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我的确把生死看得更透彻了，死亡于我而言早已没有从前那般有威慑力了，我甚至有一些心理建设让我在某些绝境里可以平静地等待死神的降临。但我绝对没有想过当下这种情况，考虑过最后真正了结我的会是闷油瓶那把我无比依赖的古刀。

但比起死亡，当下更让我恐惧的我的死会不会牵连到闷油瓶。我太了解他了，他一定不会丢下我不管，就像在长白山那次，他跳下三十多米高的悬崖，只是因为听到了我呼救的声音。所以这一次呢？如果我真的会活体尸变，他能说走就走，独善其身吗？他不会。

他一定会在这里滞留，他会与我的身体周旋，还要想办法把我的尸体带出去，他说过，无论怎样的结果，他都会带我回家。而昆仑山下那股力量是否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呢？

它邀请我进来最终的目的就是要用我拖住闷油瓶，然后重新彻彻底底地天授他，让他继续为它所用。或许闷油瓶的一切又将回到起点，他会忘了这十多年里发生的一切，忘了他来这里做什么，他还是那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张起灵。

这是一盘死局，有东西算准了我和闷油瓶的死穴，要的就是我们互相牵制。但它或许算错了一点，我可以舍弃我未来一切光亮，只要闷油瓶还能活成他自己。这样看来，现在最好的下下策居然就是让他进青铜门里，那里起码是张家的地盘，它会禁锢他，但也会保护他，起码上一个十年他没有被天授夺去经历过一切。

那就不能再等下去了，就算我的意识会一直被囚禁在这副躯壳里，就算我会看着自己永远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游荡，我也绝对不会逼得闷油瓶进退两难。

他现在必须和我撇清关系了，他得走，赶快走。青铜门开，他应该赶快进去，待个十天，十个月，十年都行，反正别正面对上我尸化的样子，也别再接触这里可能让他重新被天授的一切。等外面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再出来，这样他起码可以走得松快一点。

我知道我的这些想法和计划有很多地方闷油瓶是不会同意的，但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只想让他知道，我不行了就是不行了，但他必须要离开这里。

不能让这里的力量得逞，我不能成为困住他的心魔。

我用舌头抵住我下颚的牙齿，很好，我的下巴还有一点知觉，虽然只是很微小的感觉但也足以让我欣喜若狂，因为这起码意味着我还有机会说出一句人话来，还可以告诉闷油瓶我的决心，告诉他现在我只想让他走，不用他再带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