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长月烬明 9

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头一天盛王怒斥金闪闪“愚钝不堪、心智有缺”，还不到三天，“冷宫里金才人生的十一皇女是个傻子”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估计也是金闪闪那日把盛王气狠了，他果真派了侍卫守在春和殿前，白日里除了送饭的宫人，便是金若兰也不能随意外出走动。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盛王厌弃极了这对痴傻疯癫的母女，不然十一皇女也不会五岁了还不曾得个正经的大名。

　　春和殿屋檐上的雪还未化个彻底，滴滴嗒嗒的雪水顺着飞檐一点点落下，只是轻吸一口凉气，就让黛绿冷得直发抖，可她脸上却满是笑意：

　　“好一场瑞雪！公主，想来今年定然又是风调雨顺呢！”

　　“黛绿，跟御膳房的人说一声，我晚上要吃松子鸡、糖水鸭子还有虎皮肘子，昨天的猪脚味道不错，再来两……再来三盘。”

　　金闪闪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几乎要在软榻上摊成一张饼。

　　下过雪之后，屋里开着暖气，钻进软乎乎的被窝里，吃的有宫娥送上，困了有温柔美人金若兰哄睡，若是无聊还能翻一翻从系统空间偷渡的话本子——金闪闪半点都不担心盛王下的禁足令。

　　不知是金闪闪昨日让她那位亲爹丢了面子，还是后宫中总是“隐身”的盛王后忽然良心发现，昨日内府便打发了黛绿跟松石二人到春和殿伺候，就连御膳房这几日送来的菜色都比寻常丰富了许多。

　　昨日六皇子那边甚至送来了好几筐银鹭炭跟碧梗米，附带的还有两张二百两的银票——虽不知是萧凛真心疼她这个“疯妹妹”，还是为了替盛王后挽尊，金闪闪对她这位六哥的印象还不错。

　　“娘的闪闪这么招人喜欢，六殿下自然也不例外。”

　　金若兰像是怕金闪闪丢了一般，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抱着小女儿，这会儿听到金闪闪这么说，更是一遍一遍梳理她额前的碎发，满目温柔，是说不出的慈爱：

　　“多吃肉肉，闪闪要多吃肉肉才会长高，长得高高的就不被人家欺负。”

　　“说起来还多亏了公主面见陛下陈情，听庆云殿的小宫女们说，那克扣宫人膳食银子的刘总管叫人捉了，五花大绑捆得跟待宰的鹿一样，敲敲打打送去神武门前打板子，真是活该！”

　　一旁的黛绿快言快语道，她性子本就活泼，加上才十七八的年纪，说起金闪闪烧御膳房这件事满脸都是痛快：

　　“听说那位从景国来的澹台殿下也被克扣了不少东西，这回一查，便是连平日里下锅的米都没有……好在陛下圣明，狠狠罚了那起子捧高踩低的狗东西，现下别说是我们，就连一些小宫人都念着公主的好呢！”

　　“好说，好说。”

　　金闪闪一骨碌翻起来，冲着黛绿招了招手，脸上满是期待：

　　“她们还夸了我什么，你多说点，我爱听极了，是不是夸我聪明伶俐，沉稳大气？哎，下次若再有人跟你说这样的话，你便把人带过来，让她亲自说给我听。”

　　还能这样么？

　　黛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旁伺候的松石咬了咬唇，眉眼神情依稀有些慌乱。

　　难道这殿中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有些不对么？！

　　这两日，送进春和殿的肥鸡肥鸭可就没断过。

　　她看的清清楚楚，拢共一只肥鹅、两只肥鸡、四个足有脸大的肘子、三盘烧过的鹿肉外加三条猪蹄，大半都进了这十一皇女的肚子！

　　这哪里是五岁孩童的饭量？

　　便是自小习武的六殿下也不曾这般嗜肉如命，更何况眼前这位前日里还因为吃不到肉这种小事便火烧了御膳房——

　　还有殿中不必烧炭便自热的白箱（电暖气）、只用将衣服投进去便能干净的古怪琉璃瓶（洗衣机），更不必说那黑漆漆的灶上时时刻刻都能备着开水……桩桩件件，哪里都透着说不出来的古怪。

　　听闻那深宫内院，破败古宅常有狐出没，这十一皇女莫不是身上冲撞了什么？

　　正想着，坐在软榻上的金闪闪冷不丁抬起头，孩童稚嫩清澈的眼仿佛能看透一些说不得的小心思：

　　“眼下快过晌午，怎得还不见御膳房送饭来？还劳烦松石姐姐去催一催了。”

　　松石眼底的畏惧更深，但偏偏她又不敢说出来，只对着金闪闪行了一礼，强忍害怕道：

　　　“……是，奴婢知道了，我，我这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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